又是半學期的學習任務總結，禮堂內座無虛席，老師在講臺上維持秩序，八點整，大會正式開始。
程亦然從口袋里掏出軟糖，一只手搭在椅背從肩膀伸里過來，隨后是第二只，將她環在了椅子上。那標志性的黑襯衫袖口，程亦然想不知道是誰都不行。
沈濂將握拳的手松開，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小球靜靜躺在他掌心。
程亦然上手揉了揉，柔軟滑順的手感讓她眼前一亮，想要拿走，發現小球有條小繩纏在對方手指上，準備暴力摘取。
沈濂握住她手指，靠在她椅背道：“怎么不道謝呢？”
“誰跟你說搶東西還要說謝謝的？你在說什么豬話？！”
“你就非得要搶嗎？不會說聲謝謝拿走？”
“能直接搶為什么要說謝謝。”程亦然側頭，陰森森道，“再說，你的東西不就是我的嗎？你有什么異議？”
“什么神經病邏輯。”沈濂就著毛茸茸的球一巴掌拍她臉上，“我的成績現在已經改回來了，和你并列第一，還生氣？”
“我只是不想理你。”程亦然繼續在他手心扒拉毛球，準備扯斷繩子。
“我懷疑在背后搞我的人是林鉞，要問我考第一能損害誰的利益，就只有他。而且我看了教室的監控，他確實碰過我的筆。”
“啊，我還給他準備了禮物。人生真是戲劇呢。”
“你在感慨什么？自己男朋友考場失誤，而罪魁禍首卻是自己施了恩惠的同學，感到自責慚愧了嗎？”
“什么鬼，我為什么自責，讓你失誤的又不是我，送安慰獎是我的承諾。說實話我感到幸災樂禍。”
沈濂另一只手摁住程亦然亂動的手腕，冷著臉道：“我就沒有禮物嗎？”
“你神經嗎，還敢向我要禮物。”程亦然轉過頭，灰瞳古井無波的看著他道，“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什么禮物。”
一時間，兩人劍拔弩張。
沈濂一張冷酷臉軟下來，埋在她肩頭，露出兩只瞪得圓圓的眼睛，人畜無害的朝她眨了眨眼，毫無節操的開始撒嬌：“但那些和你無關緊要的人都有禮物，我不是你的人了嗎？我也想要禮物。”
程亦然一臉驚恐：“你特么離我遠點。”
沈濂那個氣啊，差點沒忍住勒她脖子。
這是什么鬼反應！你對著老子這張帥臉再說一遍！？難道不卡哇伊嗎！！她就是吃聞嘉魚那一套是吧！
分手！這個女人他不要了！！
他唰一下站起來，氣勢洶洶的離開了座位。
“沈濂！”程亦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叫住了他，可能是毛茸茸還沒沖他手里搶到。
沈濂聽到這一聲，迅速坐回了位置，有恃無恐道：“反悔了？爺不跟你計較，禮物安排上就好。”
程亦然充耳不聞，轉身扒拉他的手，拉到身前，背對著他道：“坐好，沒說沒有你的。送不送才是我要考慮的。”
沈濂喜上眉梢，趴過去問：“真的假的？什么禮物？有你那些加起來幾十萬的金貴嗎？”
“你管它是什么，我送給你的就算是破銅爛鐵，你也得當無價之寶供著。這點覺悟都沒有，扣分！”
“嗯。”沈濂滿臉認真的應了。
程亦然脖子僵了下，老臉一紅。
騷不過他。
沉默一會兒，程亦然問：“林鉞，你打算怎么處理？”
“聽你的。”沈濂在后頭換了個姿勢，沒舍得抽回手，繼續道，“我覺得你對這個人感觀不錯。”
“隨意。”程亦然冷漠道，“但你不是金盆洗手了？還想當校霸？”
“習慣了。”沈濂喃喃，他確實想著把人堵墻角暴揍一頓，“不過我覺得還是揍一頓當作警告好了，如果上報這件事，他的處分會很嚴重。可能會被退學。”
“他這不是在挑戰你校霸的威嚴嗎？你還擔心他處分重了？”
“我覺得他挺可憐的。”他歪頭看著程亦然，“我沒那么冷酷，你不要對我有什么誤會。”
程亦然回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糾結道：“你的校霸標簽太強大……”
“你感受得到。”沈濂垂眸看著她溫柔道，“這種事無關緊要，你會了解我。”
程亦然抿唇，轉回頭一本正經的看臺上慢條斯理做報告的老師，現在講的是高三的問題。
“話說我最近才感覺到你萌芽的占有欲，是不是之前我們太親密了？”
程亦然的滿分大關過去了，沈濂覺得很有必要談一談感情問題，程亦然實在是……不得要領。
他得知程亦然是因為自己失誤考砸才這么生氣，還特么氣哭才意識到。
他一直以為她能很淡定。
“我覺得那是你的問題。”程亦然不以為意，“還是你對我的占有有意見？”
“沒，也不算過分，只要是健康的就好。”別像以前那樣掏刀子殺人。
程亦然突然發力講毛球從沈濂手指拽了下來，把他的手扔回去：“避下嫌。”
“嗯。”沈濂若有所思，把還留在手指的繩子解開。
程亦然玩著球，攥拳，松開，攥拳，看著臺上正在分享學習經驗的學長，踹了腳跟前的趙楠的椅子，嚴肅道：“你是考了第七名嗎？”
趙楠突然被程亦然搭話，說的還是自己下滑的成績，頓時慌亂得一匹，急得結結巴巴。
“啊這，我，不可抗力因素，我也沒辦法，我覺得自己準備得很好了的。”她頓了頓，忽然腦抽的來了句，“謝謝你的安慰獎，那套書全買下來，挺貴的。”
程亦然陰陽怪氣道：“如果你還想要別的，我也可以為你準備，要預定嗎？”
趙楠縮著脖子嚶嚶嚶：“別啊，我不想的！我也想考第一啊！但有你們在，這標準也太特么高了吧！越來越絕望了啊！”
“我都可以，你怎么不行？”
“你也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可沒你那種記憶天賦，你這是老天賞飯吃！學得比火箭還快，效率翻倍。我們在思考高中題時，你都能考研了！怎么不滿分啊！”
“你之前可不相信我能考滿分。”
“我表現得沒這么明顯吧？！”趙楠被說中，表示很驚慌，“我是之后觀察才明白的。”
“你也可以開始學習大學知識，我這有不少跟高中知識搭邊的資料，不至于學得一頭霧水。”
“求之不得！”趙楠感恩戴德的接受了，完后有些茫然，“小然然你也太博愛了吧，希望人人考滿分嗎？”
“一個人滿分是第一，兩個三個也是并列第一，何樂而不為。”程亦然頓了下，“就怕人家懷疑中南中泄題。”
趙楠嘴角抽搐：“你多慮了，這樣沒什么人輔導的學下去，最多在高考才能發揮好。”
“沒什么人輔導。”程亦然一副面癱臉，詢問，“你看我可以嗎？其實不用學我也可以，你們的學習方法才是更高效，更適合你們的，但愿我能幫上忙。”
趙楠錯愕，小心道：“然然，這算是交往請求了吧？”
“噗！”一邊偷聽的周維清被口水嗆到，扭頭捂唇，咳得臉都紅了。
她這傻妹妹怎么口無遮攔的！
“是的，比起學習，我想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你太正式了啊！”
趙楠吐槽，吐槽完有十分感動的捂著胸口，“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以前那個只會說‘關你屁事’的小太妹居然這么耐心的和我搭話，提出請求。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程亦然靠著椅背，抓了抓頭發，不是很自信道：“我覺得我得將過去放下了。”
趙楠淚眼汪汪，張開雙手道：“來，先來一個飽含深情的擁抱吧。”
“不了。”程亦然不假思索拒絕。
“這就是完全放不下啊！”
程亦然：“……”
明明是突然抱在一起很奇怪啦！
“不開玩笑了。”趙楠擺手，吸了吸鼻子，好奇道，“前段時間的拒絕，我以為你不會理我了，這么快就做出了抉擇嗎？”
大概是意識到，身處黑暗的人只有自己一個吧。
程亦然沉默了幾秒，抬眸看向敞亮舞臺，靜靜道：“我都站上去了。”
那就表現得更好吧。
其實她的目標確實是變得優秀，獲得第一，獲得真心實意的敬佩，但并不堅定。
她有時還是控住不住冒出一些壞的念頭，有時對擋在跟前的困難很不耐煩，直接降低要求，她想回到肆無忌憚的世界去。
比如這些天的質疑和謠言，她想揮拳讓不服氣的人閉嘴，反正最后依舊能證明自己的成績是真實的，那些人不過是可笑的小丑，打一頓無傷大雅。
以德服人什么的，太麻煩了。
她覺得這種想法可以作為準則，第一依舊可以拿，再狠狠教訓來招惹她的人。
畢竟自己的骨子里就是扭曲的，對方的不甘、恐懼的負面情緒能讓她很興奮，這對她來說就是毒品，她早就上了癮。
至于想到得到人們的敬佩，只是一種理想的說法，其實參加這么多活動，站在舞臺上拿獎的次數也不少，但她對底下的支持和欣賞……
無感。
只是覺得得到了酬勞罷了。
就這樣，渴望這光明的同時，她仍被身后的深淵吸引，一顆腐朽的心臟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