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聽方泠安介紹她目前對地下rapper的理解和準備研究的方面、運用的研究方法等等, 徐晚風頭暈暈的,根本聽不進去她說話, 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鄒濰朗就坐在她身邊,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喜色,時不時偏頭看她一眼。今天徐晚風拉他手了呢。
他動作那么明顯,徐晚風想不注意都難。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怎么了,看到他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就止不住地心軟, 想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將他整個人擁入懷里。
她轉頭無語地瞪了鄒濰朗一眼,心里罵道這個男人對她怎么這么會撒嬌,簡直掌握住了她的命門。
鄒濰朗見徐晚風瞪自己,眼睛微微張大,又有水汽彌漫。
徐晚風趕緊轉頭不再看,小手攥成拳,恨不得打他幾拳。
鄒濰朗見她慌張轉頭的動作, 這才算是知道了怎么樣博她歡心。這也有點太簡單了吧,故意做個表情就好了?
剛剛徐晚風真的是受他蠱惑,心緒才那么激動,做出那個和好的暗示性動作。
其實她還是很生氣的!
這段時間的苦苦等待、傷心焦灼不是他用一個表情就能撫平的。而且,根本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自己呢……
兩人的生氣斗狠落在在座其他人眼里就成了小情侶的眉來眼去。徐晚風偶一抬頭,就看見眾人正嘴角含笑地看著他們倆,眼里全是戲謔。方泠安第一次見徐晚風和鄒濰朗的相處畫面,也是第一次見徐晚風談感情時的別扭表情, 口中的話也停了下來,用手支著腦袋,滿眼冒星星地看著他們。
徐晚風大窘,轉頭看看鄒濰朗還一臉懵懂,毫不在意的樣子,氣呼呼地在他藏在桌子下的腳面上狠狠踩了一下。
隨即紅著臉拎著包就出了門,低聲快速地說一句:“我出去透透氣。”
臉紅撲撲,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已經快要六點,陽光還是很盛。剛剛一直待在工作室里吹空調,現在乍一出來,陽光在身上炙熱一烤,感覺嗓子都要冒煙兒,頭又暈了幾分。
她站在工作室門口的樹蔭下,身體軟軟地靠著樹干,樹影投到地面上,邊緣不規則形狀,隨著風拂過不斷擺動,沙啦啦,好聽極了。
仿佛是身體適應了這種燥熱環境,頭腦也清明了一些,只是喉嚨依舊干啞。她直起身,從包里掏出一小瓶防曬噴霧,往四肢上噴了幾下。
這樣的天氣站在室外,不做點兒防護措施真是要等著變非洲人。
剛噴完,就看到鄒濰朗一步一步地走至她面前。
她目光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拉開包包拉鏈,將防曬噴霧扔了進去。
金屬罐體與包包內其他物件相碰撞,叮叮咚咚幾聲。
徐晚風猜是鑰匙。
鄒濰朗在她面前站定,只認真地看著她,也不說話,不知道搞什么鬼。
他欣長的身體擋住了照到徐晚風方向的陽光,在她面前投射出一大片陰影,兩人影子交融在一起,好像相擁一般。
徐晚風本就不舒服,身體難受極了,他又來站在這兒死死地盯著她。是你先不理我的,你憑什么這么看著我?她鼻子一酸,情緒一時控制不住,險些落下淚來。
她勉力壓住想要落淚的沖動,穩住心神,抬頭仰望著他。
他背對著陽光,臉龐覆上一層淺淺陰影,臉頰瘦削得好像打了高光,眼睛亮亮的,不停地吸引著她。
徐晚風將視線下移,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櫻粉的唇瓣。
“有事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嗓子眼擠出,沙啞難聽像鴨子叫,在這悶熱凝固的空氣里傳播不了多遠,久久地停留在原地打轉。
鄒濰朗聽見她這聲音,眉毛蹙了起來,走近一步站在她身前五十厘米處,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輕柔地撫上她額頭。
“發燒了嗎?”他聲音低沉,溫溫柔柔的,和唱歌時候的兇狠釋放完全不一樣。
徐晚風察覺到他想做什么,手掙扎著想要掙開他,另一只沒有被束縛的手也揮向額頭的方向,去抓他作亂的那只手。
他這算是什么?打一棍子再給一個甜棗嗎?
徐晚風控制不住,眼淚在眼睛里打轉。
鄒濰朗人高胳膊長力氣大,徐晚風在他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像只小雞仔兒一樣。
他捉住徐晚風的兩只手抓在身前,皺眉輕輕說了一句:“別動。”
徐晚風被捉住雙手,心里情緒激蕩,此時又聽見這話,心里又委屈了幾分。以往在他那里受到的委屈一股腦兒都涌了出來,沖上頭頂。
鄒濰朗說著將手又探上她額頭,細細地感受著溫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但外面天氣太熱溫度太高,實在感受不出來什么。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靠近徐晚風,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她額頭上,兩人體溫相撞,空氣里的溫度都變得灼熱,鄒濰朗臉都紅了幾分。
他哪里還有心思去辨別她額頭溫度是否正常,滿心滿眼感受到的,都是她額頭的細膩觸感,和她脖頸間的淡淡香氣。
她發絲軟軟的,碰到臉上癢癢的撩撥心弦。
半晌,他直起身,耳根都已紅透,偏還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你發燒了。”
徐晚風眼睛里淚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涌,瀑布一樣模糊了眼眶,什么都看不清,她手掌捏成拳,粉拳一下一下憑著感覺打著鄒濰朗胸膛。
鄒濰朗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見她哭,手足無措。他笨手笨腳地環過徐晚風的背,輕輕在她背上撫摸拍打,口里斷斷續續地說著:“你怎么了?別哭啊……”
徐晚風哭得更兇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流,她猛地一頭扎進鄒濰朗胸膛,雙手環著他的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鄒濰朗急得不知道怎么辦,哄女孩子這事兒他真的是一點兒經驗都沒有。他雙手嘗試著攬過她肩膀,不停地輕拍。
嘴里只會重復那一句話,“別哭了,不要哭了……”
半晌,徐晚風的哭聲才斷斷續續地停下,時不時還抽噎一聲。
當她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之后,臉紅得像番茄。
自己剛剛都干了些什么!明明生他的氣還撲進他懷里!丟不丟人啊!
她掙開鄒濰朗手臂的鉗制,從他懷里鉆出去,往后退一步,背靠著樹干才能勉強站穩,小臉上全是淚水,我見猶憐。
鄒濰朗看著她掙脫自己然后遠離,心里突然空空洞洞的,好像少了點什么似的。
徐晚風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擦了擦淚水,眼睛還紅紅腫腫的,一看就是剛哭過。
鄒濰朗上前拉過她的手,“去醫院,嗯?”
徐晚風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鄒濰朗看出了她眼中的不情愿,思索了一下,“那去藥店,只買點兒藥,好嗎?”
徐晚風這才答應,甩開鄒濰朗的手就往大步前走。鄒濰朗站在原地,看著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哭笑不得的喊住了她,“這邊。”
徐晚風往前邁出的步子一停,腳下轉了個彎,面無表情地又往前走。
臉上看起來風平浪靜,沒有絲毫波瀾,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有多丟臉,而且剛剛還趴在他懷里哭過!
哭了這一場之后,徐晚風倒覺得自己心情輕松多了,再和鄒濰朗相處也自然多了,雖然心里還有疙瘩,但和他說話也能平和下來,不再只盯著前段時間的事兒了。
沒有坐車,兩個人步行去的藥店。
這邊綠化做的很好,道路兩邊樹木很繁茂,樹枝不停地向外、向上延伸,從頂端將路的上空包了起來,陽光投射下來全是樹蔭,涼絲絲的,不熱。
小藥店還沒下班,里面只有一個坐班醫生,反正又不是什么大病,感冒發燒而已,隨便吃點什么藥就好了。
量了體溫,三十八度五。
徐晚風抬頭看了看鄒濰朗,她還以為他是亂說的,原來真的發燒了。
醫生給拿了兩盒抗生素,徐晚風沒在意,倒是鄒濰朗很嚴肅,不要抗生素,硬是讓醫生給換成了中成藥。
見徐晚風一頭霧水,他轉過來看著徐晚風,一本正經,眼神里都是認真,“不要用抗生素,雖然好得快,但是會降低免疫力,對身體不好。”
他聲音不小,醫生正換了藥過來,聽得一清二楚,面上有些尷尬。笑呵呵地轉移了話題。
“你這是著涼引發的感冒發燒,現在的年輕人啊,天氣一熱都喜歡吃涼的喝冷飲,動不動就開空調。這習慣啊都不好。”
他抬頭望向徐晚風,“姑娘,你晚上睡覺空調是不是整夜開?”
徐晚風略微睜大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是啊!”
醫生皺了皺眉,“多少度?”
“23度。”徐晚風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空調溫度,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肯定會生病了,要是你覺得太熱睡不著,可以定時開一會兒讓它自己關,要不然就把溫度調高一點兒。”
“溫度太低很容易生病的。”
徐晚風不停地點頭,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看著鄒濰朗拿了藥再結賬,一大包,紅紅綠綠的包裝,看著就頭疼。
偏偏醫生還在耳邊絮叨著:“最近飲食要清淡,不要吃葷腥了,也不要碰涼的東西,空調能不開就別開了……”吧啦吧啦的。
鄒濰朗已經結好了帳,徐晚風一臉解脫,跟著他打算出去,誰知鄒濰朗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滿臉認真,“醫生說的,你都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