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里,這鼓聲顯得格外高亢而響亮。
這樣的鼓聲,眾人都不陌生。
自瓦剌人開始攻城之后,這樣的鼓聲,每日都能聽聞,沒想到,今夜瓦剌人的進攻竟然這樣早。
“景王妃,不可開城門。
馮首輔又喊了一聲,卻是真的惹怒了楊道業,他惡狠狠地道:“老賊,再敢多說一句話,立時要你狗命!”而后又對寶珠道:“快開城門!”
寶珠看著馮首輔在楊道業挾持下瘦削的身軀,皺了眉。
“景王妃,馮首輔說的對,如今瓦剌人攻城在即,不可開城門。 敝茕┲簧砣盅b,從城墻上站了出來,大聲喊道。
寶珠頓時陷入了兩難。
可馮首輔兢兢業業,一生克勤克儉,為武朝鞠躬盡瘁,他的生死,她怎能不顧?畢竟,如今的她,代表的可是楊道濟的意志。
眾位大臣沉默不語,他們也都等著景王妃的決定。
“燕王,如今瓦剌人就在城外,你,還要出城嗎?”寶珠將問題拋給了楊道業。
畢竟,失去了周洵的楊道業,手下的兵力絕對不足以抗衡如狼似虎的瓦剌人,楊道業此時出城,無異于自尋死路。
楊道業也陷入了兩難抉擇,如今大家都撕破了臉,他當然想要立時出城遠走高飛,離開京都這個爛攤子,奔向江南那大片美麗富饒的土地,可是,瓦剌人的兇殘,他是親眼見識過的,沒了懷寧侯,沒了周洵,他覺得自己仿佛已成為這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他……他不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瓦剌人……
楊道業痛恨自己的懦弱,可又不得不像這懦弱低頭,他兇狠地道:“那就等!等瓦剌人退兵,再開城門!”#@$&
“那你先放了馮首輔!”寶珠冷聲道。
楊道業嗤笑一聲,道:“叫我先放了這老賊?那你到時不開城門又如何?”
“我乃堂堂正正的景王妃,絕不會做那出爾反爾的齷齪事,燕王殿下敬請放心,眾位大人盡皆在此,我若毀諾,萬劫不復!”
清麗的女聲鏗鏘有力,落在眾人耳中,卻少了一分溫柔,多了三分血性,令人不由得想要信任。
楊道業神色變幻,終于放開了馮首輔,道:“好,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
得了寶珠這句承諾,楊道業才放開了馮首輔,將他推向了那一群文官。
寶珠立時叫人將馮首輔扶到旁邊的屋宇進行包扎治療,她自己卻仍舊站在永定門外,如頑石一般,與楊道業靜靜地對峙。
眾人此時也沒有別的心思,因此城外的瓦剌人攻勢兇猛,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近距離地聽著這戰爭的音響,這畢竟比在家中隱隱的聽聞,更具震撼和威嚇。
喊殺聲在城墻外響成一片,緊接著而來的,是一陣陣悶雷一般的響動,李克北乃沙場出身,聞言立時變了神色,向寶珠道:“王妃娘娘,瓦剌人好像動用了投石車!
投石車本是武朝的攻城器械,瓦剌人雖然也有,可他們不善建造,短時間內可造不出這么多架投石車,因此,這攻城的利器,必是逆王的功勞。
寶珠皺緊了眉頭,楊道業今夜的動靜,到底給京都造成了影響,雖然周洵最后關頭被策反,這動靜的影響已被降到最低,但對于本就力量薄弱的京都來說,卻是一次十分嚴重的動蕩。
也不知,今夜的京都,能否還如前幾日那般,順利地度過這一波劫難。
關于投石機的事,眾大臣自然不甚清楚,但站在城墻上的周洵,此刻卻看的是無比清晰。
那一架架同武朝的投石機一般模樣的機械,如同暗夜里的怪獸,正一絲不茍地將一塊塊巨石投擲到京都的城墻外壁之上,將城墻砸出一個又一個的破綻。而且,有的投石機甚至能將巨石投到城墻之上,被砸中的守城士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呼,便被砸得血肉模糊。
而城下順著云梯不斷向上攀爬的瓦剌士兵,也比以往強悍了數倍,他們那前仆后繼的姿態,仿佛在對城墻上的武朝士兵傳遞一個清楚的信號,今夜,定要攻破京都!
永定門因是京都南門,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攻擊并不如其他三面城墻上的城門,這也是楊道業選擇從永定門出城的主要原因。
沒想到,今夜的情況卻如此詭異,永定門下的瓦剌人攻勢之兇猛,簡直見過未見,他們好像已經將永定門選做了突破口,要從這里打入京都這座守備已不那么森嚴的城池。
而永定門內,楊道業的心思越來越沉。
他也聽出了城外攻勢的異常,不禁后悔,早知今日,昨夜他就該立時出城的,說不定,那時周洵還沒有叛變,眾大臣和平鄉長公主也還不知他的謀劃,那樣一來,懷寧侯就不會死了……而他,也會順利出京都南下,收復河山,入主江南。
這一刻,楊道業也盼著京都能夠守住,只有這樣,他才會有明天。
但城外的情況卻不大好,守城的士兵拼死抵抗之下,距離永定門不遠處的城墻還是被攻破了一道大口子,瓦剌人仿佛螞蟻一般從那里涌了上來,將城墻的士兵一頓砍殺,那一塊差點被攻破,幸虧周洵帶著人親自迎上前去,將上來的瓦剌人全都殺了個干凈,這才勉強避免了巷戰。
但瓦剌人的攻勢仍在繼續,那個口子一時無法填平,周洵只能帶著人守在那里,將上來的瓦剌人全部砍殺,可是,當第二處缺口也在城墻上出現之時,這虛弱的守護便終于告破,接下來,只要瓦剌人上了城墻,便可能打開城門,將城外的瓦剌人放進城中。
“王妃,您快走吧,這里太不安全了!”李克北少見地急躁起來,道:“我護送王妃回府,這里不能再待了!
平鄉長公主此時也在蘇夢雷的攙扶下走了過來,道:“景王妃,你還是回去吧,你在這里無甚益處,不如在王府中等消息!
寶珠卻道:“不必!景王府的守衛再是森嚴,又有何用?一旦城破,小小一座景王府便是怒濤總的孤島,總會被洪水淹沒,那我回不回王府,都無甚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