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將葉老太太送出了城，寶珠便又回了王府，重新開始了吃睡養胎的日子。

楊道濟還是沒有消息。

但皇帝親率的三路大軍處卻是消息不斷。

人人都說，皇帝親征的大軍所向披靡，踏平瓦剌不過是時間問題，不日便將徹底平定了北地，凱旋而歸，然而，雀躍了一個秋天的京都百姓，翹首盼來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

三路大軍不知為何中了敵人埋伏，死傷慘重，燕王身死，皇帝重傷，危在旦夕。

“什么，燕王死了？”寶珠正喝著蘇嬤嬤差人送來的十全大補湯，聞言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消息已經傳開了，聽說如今軍中是三皇子主持大局。我聽說，燕王妃適才便已經進宮去了。”梅香也難以置信地道。

寶珠：“……”

這難道就是天到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楊道業竟然死了？

不是失蹤，不是重傷，而是直接告吹？

寶珠愣了愣，才道：“燕王怎么死的？”

“具體不知，只聽說亡于亂軍之中，尸骨無存……”梅香說完，有些不安，道：“王妃，這……咱們怎么辦？”

寶珠嘆了口氣，她當然明白梅香的擔憂。#@$&

本以為是二虎相爭，沒想到變成了一枝獨秀，如今年長的兩位皇子一個生死不知，一個馬革裹尸，三皇子竟是毫無疑問的贏家，這樣一來，自家對于德妃來說，便是毫無用處了。

可也毫無威脅啊……

沒有威脅就沒有傷害，寶珠倒是松了一口氣，道：“不必擔心，我們如今無足輕重，倒是安全了。”

只不知皇后會否直接認輸？

畢竟是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兒子，如今一個“尸骨無存”，可打發不了皇后。%&(&

不過，德妃也不是吃素的，如今楊道靖要軍功有軍功，要威望有威望，又是皇帝最為年長的兒子，只怕地位難以撼動。

這京都的天啊，要變了。

果不其然，迎回皇帝的那一天，皇后便發作了。

皇帝傷重昏迷，一路上都是三皇子的人護衛在側，竟連夏春喜都消失不見，回京之后，三皇子更是直接將皇帝護送進了乾清宮，只準德妃貼身照看，其余宮妃，竟一個也不許見，包括皇后。

皇后大為光火，本就沉浸在喪子之痛里無法自拔的她，登時大鬧乾清宮，只可惜德妃早有準備，如今三皇子手握兵權，還將宮中禁衛軍全部改換為忠義伯手下的人，皇后雖有懷寧侯撐腰，但懷寧侯乃是文官，并無兵權，有兵權的程大猷又被“貽誤戰機”之罪拉下了馬，如今還在刑部大牢之中押著，皇后鬧了這一場，不僅沒見到皇帝，還被德妃以“傷心太過，神志不清”的理由送回了坤寧宮。

“這般看來，皇帝的傷，約莫是好不了了……去個人跟王郎中說一聲，他不用進宮去了。”寶珠嘆了一聲，皇家無父子，為了那個位置，可以夫妻反目，兄弟鬩墻。

皇帝病重，估計正合了德妃與三皇子的意。

寶珠之前本想著王云醫術高明，或許能治了皇帝的傷，這才動了心思，想帶著王云入宮侍疾，沒想到德妃同三皇子根本沒有宣人進宮的意思，如今皇后鬧了這一場，寶珠再遲鈍，也明白了。

蘇嬤嬤沉默不語，卻也微微地點了點頭，梅香竹香都心有所感，只有菊香懵懂，還道：“這是為何？”

她只知道皇帝重傷，太醫院的御醫們都忙的沒空來給王妃把脈了，所以王妃才想著叫王郎中也入宮為皇帝診治，怎么現在就不讓去了？難道都不想皇帝的病趕緊好了嗎？

寶珠卻不能同她解釋，只道：“最近形勢緊張，蘇嬤嬤，梅香蘭香菊香，你們看著點，別叫府里的人出去亂跑，也別叫他們亂說話，免得禍從口出，連累了整個王府。”

蘇嬤嬤久在宮中，自然知道輕重，梅香竹香也都應了，菊香雖仍疑惑，卻從寶珠的臉上看出了凝重，也連忙應了。

一時間，京都已是三皇子的天下，就連五城兵馬司都被三皇子收為己用，原來的都指揮壽昌伯被換為忠義伯庶出二子周泖，好似三皇子繼承大統，已是定局。

半月之后，皇帝仍舊傷勢沉重，卻難得地醒來了片刻，之后，便擬了兩道旨意，一是冊封德妃為皇貴妃，位同副后，另一便是冊封三皇子楊道靖為東宮太子，入朝輔政，皇帝傷勢未愈之前，軍國大事，一并交由三皇子處置。

“這便是大事定了吧？”梅香一邊給寶珠揉腿，一邊道：“王妃，明日是德妃娘娘晉封皇貴妃的日子，您懷有身孕，就是不去，也沒什么吧？”

寶珠搖了搖頭，她自然是不想去的，可又怎么能不去呢？

前來宣旨的女官倒是轉達了德妃的意思，體諒寶珠身子不便，叫她不必出席，只管好生養胎。

可德妃越是這般說，她就越要去。

如今滿朝都是擁戴三皇子的聲音，就連懷寧侯也啞口無言，申閣老和李閣老更是風向轉的快，他們原來親近二皇子，如今卻對楊道靖滿口稱頌，后宮之中，更是德妃為首，一時間，德妃育楊道靖風光無限，寶珠身為景王妃，怎能不去錦上添花？

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要辛苦這一遭。

第二日一大早，寶珠妝扮完畢，便坐了車進宮去了。

如今天氣轉冷，寶珠雖吃了些早點，可到底起的早了些，沒有什么胃口，所以，雖然穿了厚厚的皮裘，在大門敞開的殿中，一陣北風吹進來，寶珠只覺得又冷又餓，不免一陣發抖。

“沒想到，皇嫂也來了。”

程思菡一臉憔悴，同樣穿著厚厚的衣裳，顏色確是暗沉，她如今是個未亡人了，衣衫便只能穿這種，寶珠則不然，楊道濟雖未出現，但失蹤不等同與死亡，雖然無甚差別，但起碼沒人逼著她為自己的男人下葬。

而程思菡就慘了，德妃堅稱燕王已死，要三皇子立即為燕王準備下葬儀式，可楊道業死不見尸，便只能立衣冠冢，程思菡便拒不同意，非要叫人去北地尋回楊道業的尸體，才能下葬。

寶珠知道，程思菡這是還不相信，她不信楊道業死了。

畢竟楊道業也是死不見尸，雖然不少人都聲稱親眼見證了燕王身死。

為此事，一直沉默的懷寧侯發了聲，表示愿意效忠太子，只請太子同意，尋回燕王尸體，風光大葬。

太子沒同意。

北地距離京都何止千里，武朝此次又是兵敗回京，瓦剌雖未乘勝追擊，卻是已占領了西北大片土地，想要尋回楊道業的尸身，談何容易？

不過太子也做了讓步，同意由懷寧侯派人出去搜尋燕王的尸身，以三月為限，三月之后，不管找不找的到，都要為燕王舉行大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