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街上西北軍正浩浩蕩蕩地路過,吸引了茶館中絕大部分的人,走廊間并沒有什么人走動,可在這里同許思源糾纏,畢竟不是一件可以示人的事,因此寶珠決定速戰(zhàn)速決。
“許公子,你要娶我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嗎?”
許思源來時,以為這件事當會極其容易,畢竟,許家和葉家的關(guān)系擺在這里,葉家雖說出了一個傳臚,可葉家沒有根基,不過是一介商戶,怎能同許家相提并論?倒是他,為了這個暗自的決定,已經(jīng)做好了承擔家人怒火的準備,若說心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屈,也是不可能的。
誰料到,看這葉姑娘的態(tài)度,好似還有些不愿意?
“我家人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許思源的神色有些冷了下來。
寶珠輕笑一聲,道:“看來,許公子是自作主張?”
許思源看著寶珠,沒有說話,寶珠卻道:“這就好辦了。反正你家里人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當這一趟沒來,回去吧。”
“葉姑娘?”許思源有些吃驚,“你,你真的對我,一點也不在意?”
寶珠有些好笑,這許思源也是被家里保護的太好了,大概還沒聽過拒絕?她有些玩味地望著許思源道:“許公子,你也是讀書之人,豈不是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
許思源:“……”到現(xiàn)在,他是真的明白了,這位他以為紆尊降貴要娶的女子,是真的看不上自己。
可是為什么呢?
他天資聰穎,家世清貴,前途無量,也生得儀表堂堂,為何她還看不上自己?
許思源百思不得其解。
寶珠擺了擺手道:“不必說了,許公子,咱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吧,我無意嫁入你家,許家乃書香門第,我家乃低賤商戶,實在高攀不起,還請許公子回吧!
寶珠說完抬腳要走,許思源卻一個跨步站到寶珠身前,擋住了通往二樓的去路,抿了抿唇,仿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道:“葉姑娘,我并無門第之見……”
“嗤……”許思源還未說完,二樓樓梯處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嗤笑。
寶珠抬頭,只見一個紅衣女孩出現(xiàn)在樓梯口。
此女生得雪膚花貌明眸善睞,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靈動,身上穿著大紅色淺金牡丹菊花紋樣緞面圓領(lǐng)對襟褂子,頭上梳著飛仙髻,帶著一對兒赤金拔絲丹鳳口銜明珠的寶釵,明艷嬌俏,貴氣逼人。
正是蘇夢蓮。
“人家姑娘都說了不愿意了,你還糾纏什么?”蘇夢蓮嫌棄地看了許思源一眼,輕巧地下了樓來,一邊下樓一邊道:“果然書生都是呆子,難道聽不懂人家姑娘的話?什么高攀不起,那都是謙辭,人家看不上你,給你留面子而已,你這書生竟好生呆氣,還要費什么話?”
許思源被說的面皮發(fā)紅,他看了蘇夢蓮一眼,只覺此女亦明艷不可方物,與一旁的葉寶珠也不差什么,且言談舉止又是另一種活潑大氣,本來因她奚落而生的惱怒便消了大半,只道:“子非魚,安知魚?姑娘莫為別人做決定了!
蘇夢蓮見這書生不見黃河心不死,便道:“你不信,問問人家姑娘?”
許思源的確有些不信,他自十四歲中了秀才,十五歲中了舉人,便是遠近聞名的少年英俊,如今雖還未中進士,可憑他的才學(xué)和在京都的名望,恩師都說了,下一科料也是必中的。這些年向他提親的女家一只手數(shù)不過來,如今他主動提出婚事,葉姑娘為何不愿意呢?
他的眼神瞥向?qū)氈,卻發(fā)現(xiàn)寶珠的目光只在那紅衣女子身上,一點也沒看自己,來時篤定雀躍的心情,頓時茫然起來。
寶珠淡淡地瞥了那紅衣女子一眼,只對許思源道:“承蒙公子錯愛,可惜寶珠年紀尚小,無心嫁人,還請你見諒。”
許思源不可置信地看著寶珠,這才相信寶珠真的是看他不上,一股濃重的失落從心底涌起,讓他只覺得苦澀難當。
可是,之前那些輾轉(zhuǎn)反側(cè)和難以入眠,被母親百般勸說卻越演越烈的火焰,就這樣算了嗎?
許思源看著寶珠不見絲毫波瀾的神情,心中竟然一痛,失落潮涌一般淹沒了他的心腸,可對方話已經(jīng)說的不能再明白,眼下,他只能退卻。
向?qū)氈樯钌钜灰,許思源轉(zhuǎn)身離去。
“倒還算個君子!碧K夢蓮看著許思源的背影,嘖了一聲,又好奇地向?qū)氈榈溃骸斑@人倒也還行,你真的看不上嗎?莫不是,你有心上人?”
這姑娘生得美麗,說話竟如此大膽,委實不似京都閨秀的作風(fēng),寶珠輕笑一聲,只道:“你猜呢?”
蘇夢蓮愣了愣,也笑了:“我怎猜的出來?不過,你不愿意說我就不問了,我娘說,追根究底不是個好習(xí)慣。對了,你叫什么?長的真好看!
寶珠有些皺眉,她同這女子萍水相逢,沒有什么結(jié)交的意愿,不想她竟問的這么直白,她只得回道:“我姓葉,家中乃是商戶。”
“哦,”那女子聞言好似有些抱歉,不過,她到底是個直爽的性子,也沒多說,只感慨道:“我本來以為我已經(jīng)夠好看的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這樣的,真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不過,雖然你跟我一樣好看,可是你性子不行,像方才那樣的狂生,就該直接告訴他,本姑娘看不上你,何必跟他廢話?”
寶珠:“……”
她很想說,姑娘,你一定是皇帝的女兒吧?
不對,除了滎陽和晉陽公主,皇帝沒這么大的女兒了,那定然就是某位王爺或公侯的千金,若不然,她就該知道,很多人是沒有機會這么灑脫的。
這樣剛烈的性格,寶珠雖然不能擁有,卻十分欣賞。
“姑娘是個爽快人,只是拒絕已經(jīng)使人為難,還何必這樣直接?”
本以為那姑娘會發(fā)表一堆慷慨激昂的見解,沒想到她竟然點了點頭:“有道理,這樣的確更好,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嘛。不過卻不符合我的性格,要是我,不喜歡的人敢在我面前啰嗦,我定然打爆他的頭!
明明嬌艷如花,說起話來卻這般粗蠻,寶珠都忍不住佩服了,不過,這女子定然富貴至極,她也懶得同她分說,只道:“一件事有多種解決辦法,誰也不能說誰的更好,姑娘心中快意便值了!
蘇夢蓮看了寶珠一眼,大眼睛忽閃了兩下,道:“你這話同我爹說的一樣!”
寶珠暗想,怪不得你這性子這么猖狂,原來都是你爹縱的!不過口中卻道:“想來,令尊應(yīng)是有見識之人。”
“那當然!”蘇夢蓮自豪地說了一聲,卻又覺得不對,指責道:“你這是將自己也夸進去了!”
寶珠眨眨眼:“我總不能貶低自己呀!
蘇夢蓮想了想,也有道理,便點點頭,而后又道:“不過,你同我爹可沒法比!”
寶珠:“……”誰要跟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比了?
幸而那姑娘身后的丫鬟附耳說了一句什么,姑娘神色一變,好似有些不屑又有些不耐,只同寶珠道:“你這人有趣,可惜我要走了,不能再說了,有機會再見吧!
寶珠點點頭,讓開樓梯口,目送這個紅衣姑娘匆匆而去,便帶著梅香上了樓。
二樓走廊終于有了人影,寶珠抬頭一看,只見二樓盡頭,程思菡同晉陽公主都在,且正在向另一位年輕公子行禮,寶珠立時低了頭,同梅香飛快地閃進了廖氏定的雅間,這才松了一口氣。
方才那位公子,頭戴金冠身穿錦袍,雖只驚鴻一瞥,寶珠卻敢肯定,這位十有八九就是二皇子楊道業(yè),畢竟晉陽公主需要行禮的人,可就那么幾個。
寶珠猜的沒錯,那位公子果然是楊道業(yè),他與蘇夢蓮不歡而散之后,本來要走,不想竟看見了皇妹和榮安縣主。
因皇后的提議,楊道業(yè)今日特地多看了程思菡一眼,只見她婉約清麗猶如春柳,腰肢款款別有一種風(fēng)情,頓時眼睛一亮,隨意地對晉陽擺了擺手,道:“晉陽也來看熱鬧了?”
晉陽公主對這個儒雅風(fēng)流的二皇兄沒什么好感,可二皇兄乃皇后親生,她不得不敬,便老實回道:“是。”
楊道業(yè)隨后看向程思菡,道:“多日不見榮安縣主,不知縣主可好?”
程思菡不期能在這里遇見楊道業(yè),一顆芳心早就跳得砰砰直響,可晉陽縣主還在身側(cè),她努力壓抑著滿腔歡喜,只微微抬眼瞧了楊道業(yè)一眼,柔聲道:“多謝殿下惦念,我很好!
楊道業(yè)眼睛一亮,方才程思菡那一眼含羞帶怯,竟看得他心猿意馬,真想將她立時摟在懷中溫存一番,但晉陽在一旁雙目炯炯,他只得收斂了心思,笑道:“令尊程將軍有勇有謀,這回為武朝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實在敬佩的緊,有此等忠臣良將,實乃武朝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