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二哥葉義,卻是一臉若有所思地發著呆,顯然也不會站出來為自己說句公道話,至于那些看熱鬧的管事和掌柜,紛紛將頭顱一低,全當了沒聽見。
葉禮頓時有些心灰意冷,差點就想直接將家主之位讓與大哥了,畢竟以前他也沒想著當家主,不過是寶珠提起,勾起了他心中的欲望,又想著葉家的確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這才同意了寶珠的謀劃,一步步獲得了老太太的認可,可……如今看著葉仁和大老太爺這架勢,是絕對不會善了了。
若他拒不相讓,說不定大哥將家主之爭的官司打到順天府衙去了,這是葉禮不愿意的。
他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就算離了葉家,他也可以安身立命,既然如此,還在這里背負著白眼狼的罵名,死守著一個家主的名頭有什么意思?
“三小子,你到底是讓還是不讓?”大老太爺步步緊逼,眼看著葉禮并不是一味強硬,頓時更加橫了:“哼,不讓也可以,你以庶子謀家產,這個罪名足夠叫你流放三千里,三小子,你可想好了!”
葉禮心中生氣,看著滿屋子心思各異的面龐,頓時腦子一熱,張嘴正要說話,卻聽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道:“大爺爺,您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誰說庶子不能繼承家業?”
其實武朝的確有嫡長繼承家業的規矩,但也只是規矩,并不是法令!
法令么,那是不能違背的,違背了,官府就有理由抓你進大牢,打你板子判你流放罰你砍頭……
但規矩就不一樣了,不過是約定俗成的一種觀點,你照著做了,沒人說是非,不照著做,除了惹一身閑話外,官府也不會治你的罪。
所以大老太爺方才說的“罪名”二字,是不成立了。
葉禮并沒有犯什么罪,且他還有老太太的親口承認,他這個家主,名正言順!
大老太爺不過是抓著庶子做文章,虛張聲勢罷了。
但是看三叔那神情,怎么灰心喪氣的,好像真個不想干了?
寶珠有些無語,為了能叫三叔繼承家業,她費了多少心思,三叔難道這么容易就想放棄?
大約在三叔心里,也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吧。
幸好老太太及時醒來了。
寶珠看著手里攙扶著的老太太,又是歡喜又是心酸。
其實她本想叫人去請住在京都的三老太爺,好歹那是同大老太爺一輩的人,雖然是弟弟,但嗆大老太爺幾句還是沒問題,最妙的是大老太爺同三老太爺一直不對付,想必三老太爺來了,定會同大老太爺鬧個勢均力敵,搏個你死我活的。
而只要不讓大老太爺隨意發揮,那這一場盤點大會,便可以順利進行下去了。
經過這一回,葉禮只要能壓住場子,便能順利得到眾人的認可,之后慢慢地積攢威勢,天長日久,自然能將葉家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這是寶珠最初的對策,沒想到剛派出去人去請三老太爺,寶珠就見吉祥滿臉喜淚地來報:“老太太醒了,正問著大姑娘在哪兒呢!”
寶珠大喜,連忙跑去壽寧堂,果見丫鬟仆婦皆是滿面笑容,老太太已經坐起身來,正靠在袁媽媽身上吃著藥呢!
寶珠本想瞞著老太太,但克己堂中的事情畢竟是葉家的大事,寶珠來時,老太太已從袁媽媽口中問了出來,是以見寶珠來了,老太太便吩咐梳洗換衣,要親自去克己堂看著。
寶珠苦勸無用,只得扶著老太太到了克己堂,沒想到,正聽見了大老太爺欺人太甚,便開口駁了一句。
大老太爺這次上京都,可謂風光的很,以前對他不怎么恭敬的侄兒葉仁,此次竟有禮的近乎討好,二侄兒葉義也不像以前那般眼睛生在頭頂上,反而十分恭敬。
這種感覺很快便叫大老太爺飄飄然了,所以站在克己堂中,他只覺得威風大發,偏又真個無人敢駁他,大老太爺頓時生出了一種葉家全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正得意洋洋,不想竟被一個小丫頭潑了冷水。
大老太爺不滿地冷哼一聲,剛想斥責一句“家中大事,女子退后”的話,不想一回頭,竟瞧見他那臥床不起就差駕鶴西去的二弟妹,正瞪著一雙冷厲的雙目看著自己,頓時啞了聲。
“怎么,老婆子我還沒死呢,族長就要管我家的家事?”葉老太太看著大老太爺,冷冷地道。
當年葉老太爺故去,大老太爺便想插手葉家的事,可惜葉老太太不是好惹的,當下不顧家丑不外揚,叫人一紙訴狀將大老太爺告到了順天府衙,只說他欺負孤兒寡母,欲奪二房的家產,最后府尹大人判了大老太爺流放,還是當時的未曾故去的大老太太親自求到葉老太太的面前,因妯娌二人甚是相得,葉老太太便給嫂子面子,親去府衙求情,府尹大人是個開明的,見人家一家人有重歸于好的意思,也不從中作梗,大筆一揮,便將流放改判為鞭笞……
不過經此一事,大老太爺對葉老太太甚是畏懼,此次若不是聽說這個兇神惡煞般的二弟妹真的快死了,他才不敢來呢!
是以聽見葉老太太責難,他心神俱震下,若口而出道:“不……不是,這不是大侄兒說……”一轉眼見他那大侄兒葉仁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大老太爺心中一咯噔,忙閉嘴不敢說了。
若然是葉老爹。
寶珠簡直無語。
前世葉老爹聽聞老太太去世的噩耗后,也曾動身回京爭奪家主之位,可惜路遇強人丟了性命,是以并不曾真個到了京都,沒想到這回他有命回來,卻如跳梁小丑般處處做耗……寶珠大不敬地想,要是葉老爹一直這么不靠譜下去,那還不如像前世那般呢。
正想著,只覺得手中一沉,卻是老太太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