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身體還未痊愈，許是情緒起落太大。蘇染染總覺得，自己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怎么也喘不過氣來。

“咳，咳，”劇烈地嗽了兩聲，蘇染染又咳出一口血來。

“染染，”顧煦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上前扶住蘇染染，卻被她推開了。

“不是我說，就你這身體弱的，還不知道，能不能陪顧煦一輩子呢。”

陸曼晴方才說的話，再一次在蘇染染耳邊響起。

而她現在的狀態，仿佛，就是在應證陸曼晴的話。

也對啊。這樣一個病懨懨，又沒有家庭背景實力的自己，顧煦要了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拖累他，給他負擔，還有什么？

蘇染染自嘲似的想。

陸曼晴是他的青梅竹馬，顧陸兩家關系也一直很好。

更何況陸家家大業大。要是，換成陸曼晴嫁給顧煦，的確有利于顧煦未來的前景吧。

她差點忘了，顧煦也是一個商人，也會權衡利益，懂得取舍。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陸曼晴再度擋在了顧煦面前，攔下話頭：“你無非是覺得，我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擔心我會害了阿煦哥哥。”

“蘇染染，我做事，向來看人。”這句話，陸曼晴是說給蘇染染聽的，更是說給顧煦聽的：“不論什么時候，我從來沒想過傷害顧煦。”

“只要你肯乖乖退出，不再打擾我和顧煦，我也不會再做什么了。”

從前，她多次下手，都是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既然現在，想要遮掩的都已盡數暴露，可是顧煦又沒法追究，那么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蘇染染消失。

只要蘇染染離開，她能一直綁著顧煦。那她，還有什么必要去耍手腕，另外布局呢？

“不會再做什么？”蘇染染抬眼，看著陸曼晴的眼中多了幾分譏諷：“那曾經做過的，就可以一筆勾銷？”

自己身邊的人，被陸曼晴傷害了個遍。每一次，都如同刀割在她的心上。

可是，如果顧煦包容陸曼晴，她又能做什么？即使有證據，她都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追究陸曼晴。

“顧煦，”聲音輕微了很多，蘇染染像是失望至極，又像還懷有最后一絲希望：“真的，是陸曼晴說的那樣？”

“你選擇，和她在一起？”

顧煦沉默不語。

真正的原因他現在還沒法說。既然染染這樣認為，那么他辯解，又能再給什么借口理由呢？

不說出真相的情況下，不論什么話，都只會越抹越黑。

到最后，染染都會傷心，會恨他。

無盡的絕望感一下子盡數涌上心頭。蘇染染不愿相信顧煦是這樣的人。可是現在，顧煦，像是自己承認了。

怎么會……

所有對顧煦的信任，在那一刻，都變得岌岌可危。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甘心地，蘇染染追問道：“是不是啊？”

“顧煦，你回答我！我認識的顧煦，不會這樣做的！”

她再也無法鎮定了，情緒多了幾分失控，像是方才憋住的委屈都在一瞬爆發了。

“把她送回醫院。”顧煦定了定心神，看著面前幾近崩潰的妻子，轉身對屬下道。

“這……”饒是顧煦的吩咐，眾人還是有幾分為難。

“不用，我自己回去。”蘇染染甩開顧煦，起身朝外走去。

望著她單薄的背影，顧煦數次，都有想要攔住她的沖動。

然而，他明白。現在，不合時宜。

攥緊了拳頭，顧煦站在原地良久，神情間多了一絲落寞。

蘇染染終于明白，自己弟弟先前對她說的那番話了。

為什么，蘇墨會那么生顧煦的氣，說她愛的太過卑微。

真是罔顧自己，還那般信任他，替他說話。

甚至，不顧自己的病情，而是擔心他這么多天。

現在看來，他過得好得很，完全是自己瞎操心了。

也對啊，陸曼晴，怎么會傷害他呢？

都是她蘇染染，自作多情了。

腳步比先前來的時候還要虛浮。蘇染染整個人像是完全脫了力，一步一步，怎么也挪不動了。

再回頭看了眼那棟大樓，蘇染染自嘲般苦笑。也許，自己以后，再也不會來這里了吧。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蘇染染腳下一個踩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顧總！顧總！”屬下幾乎是飛奔到了辦公室，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道：“太太她，太太她暈倒在了公司門口。”

顧煦神情一變，猛地直起身，就想出去。

“又在賣慘？她還有完沒完了？”陸曼晴在一旁出聲，制止了顧煦：“找個人把她送回去就行了。”

“真怕出事，讓她以后也別來了，免得再給顧總添麻煩。”

“顧總和她已經沒關系了。讓她明白這一點。”

陸曼晴話音未落，顧煦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拉開了門。

“明天，她好像就該注射新的解藥了。”陸曼晴壓低聲音，在顧煦耳邊提醒了一句，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地弧度。

顧煦停下腳步，搭在門把上的手微微顫抖。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顧煦覺得自己多年，從未像現在這樣受制于人過。

“還不按我的吩咐去做？”陸曼晴掃了幾個屬下一眼，厲聲道。

“是。”只當顧總也默認了。屬下出去，架起蘇染染，丟進一輛車內，送回了醫院。

“下次別這么自不量力了。”誤以為顧總現在很厭惡蘇染染，所以幾個屬下也順便仗勢欺人了一番：“我們顧總和陸小姐好著呢。”

蘇染染迷迷糊糊地，心中一陣反胃。只隱隱地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譏諷：“心中也沒點數，和蘇炳國一樣，就知道巴結顧總。”

“你過來鬧，只會讓顧總更加討厭你。而且傳出去，聲名也不好。”

一句句的，都那么刺耳。

“砰”的一聲，門被人帶上了。蘇染染抬起無力的胳膊，搭在自己眼睛上。

她的意識還不是十分清明。可是淚水，卻順著胳膊與眼睛的縫隙，滑過臉頰。

哀莫大于心死。今天顧煦的每一個反應，都在蘇染染腦海中，如同電影般循環播放著。

無論哪一個場面，都讓蘇染染無法再堅持，顧煦心中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