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染染，”朦朦朧朧的，蘇染染覺得似乎有人一直在喊她。雖然聲音如絲線般縹緲，卻又那么真切。

“染染，醒醒。”

眼前，雖然依舊是一片黑暗。可她似乎，又能確定自己還活著。

空氣中濃烈的消毒水味，讓她很是不適。

“咳，咳，”劇烈地咳了幾聲，蘇染染覺得胃中一陣絞痛，鉆心地刺激著她。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手被誰緊緊握住了，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將她一點一點帶回了這個現實的世界。

“已經沒事了。幸好發現的早，洗胃及時。”醫生的話在蘇染染耳邊響起：“病人的身體很虛弱，你們一定要注意，不可再出現這樣的事。”

“謝謝您。”如釋重負的語氣，是陸尋的聲音。

“染染，為什么要做這么傻的事？”醫生走后，蘇染染還沒反應過來，陸尋便質問道。

“你知不知道，我被嚇成什么樣？”

語氣中，有責怪，有擔心，更多的是心疼。

那次在山崖下，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挽回了她的性命。卻又被她這樣輕易的，就想放棄。

“我……”蘇染染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似乎睡了很久，可是她依舊很累，什么都不愿想，不愿說。

“你先休息吧。”陸尋貼心地沒有再說什么。松開手，陸尋起身出了病房。

“染染怎么樣了？”李馨茹走上前，關切地問。

“已經沒事了。”話雖是這么說，陸尋緊縮的眉頭依舊沒有展開。他恨自己沒有能力，找到可以醫治好蘇染染眼睛的醫生。更恨自己沒有能力，給蘇染染一份溫暖，讓她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吧。”李馨茹垂下眼眸，轉身準備離開。

“不進去……看看染染？”陸尋猶豫了一下，問道。

“算了。”李馨茹苦笑了一下，還是沒有勇氣面對蘇染染。或者說，是沒有勇氣面對不堪回首的那一天，面對在場的人。

“你留下陪染染吧。”輕聲說了一句，李馨茹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尋望著李馨茹單薄的背影，驀然間感受到了她情緒中的悲傷。盡管，她似乎是在極力掩飾，卻依舊在不經意間流露。

剛剛走出電梯口，李馨茹的眼淚便奪眶而出。

我在難受什么啊？雙手按在自己嘴角，李馨茹對著鏡子，極力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卻比哭的時候還要難看。

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經歷了那些事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追陸尋了么？

可是，為什么在知道陸尋喜歡的人是染染。特別是看見陸尋那么那么關心染染時，自己的心會像刀割一樣煎熬啊？

如果今天想要自殺的人是自己，陸尋會這么緊張，情緒幾乎失控嗎？

應該不會吧。自己，哪里有染染得到的多，哪里有她幸運呢？光鮮亮麗時，有顧煦衣食無憂地寵著她。失魂落魄時，還有陸尋盡心盡力守著她。

驀地，這些想法從腦海里跳出來，李馨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她不敢再想下去。很多想法，一旦有了苗頭，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陸警官，我姐怎么樣了？”稍晚一些的時候，幾位看守人員將蘇墨帶到了醫院。

“人已經沒什么危險了。可是，她的心情……”陸尋搖了搖頭：“你進去勸勸她。”

從醒了之后，蘇染染就一直沒有笑過，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我來看你了。”幾乎是幾步沖進了病房，蘇墨說話間，已經滿面都是淚痕。

“姐，是我不好，一點沒讓你省心，還，還，”聲音幾乎是哽咽的，蘇墨半跪在蘇染染的病床前，斷斷續續地道：“我保證以后都聽你的話，再也不闖禍了好不好？”

“姐，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真的一個親人沒有了。”

“墨墨……”聽到聲音，蘇染染摸索著，抱住蘇墨，同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可是，姐姐現在這個樣子，什么都給不了你。”

不僅什么都給不了，她還依然在自責著覺得是自己連累了蘇墨。

這是蘇染染第一次，在自己弟弟面前情緒這般失控。從前，哪怕受了再多顧煦的氣，因為怕母親擔心，回去時她都不會表現出來。

“不用，我什么都不要。姐，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姐，我好怕只剩下我一個人。”

陸尋站在走廊間，遠遠地望著窗外。蘇墨是他叫過來的，但愿親情，能讓蘇染染有活下去的支撐。

“小墨最近的狀態一直很好，戒除毒癮的毅力也很強。”跟隨蘇墨一同前來的看守人員，對蘇染染道：“平常，小墨總會溫習書本，努力在把功課補上。”

“那就好。”這對蘇染染來說，無疑是一個安慰。她終于，難得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所以姐，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別做傻事了，好嗎？”

“墨墨……”縱然看不見，蘇染染依舊能感受到自己弟弟的關切與擔憂。良久，她輕輕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知道自己這份承諾，分量有多重。

“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一定要快點恢復。”蘇墨說完，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幾乎是跑出了病房。

坐在長椅上，蘇墨掩面痛哭。

“小墨，我會照顧好你姐姐的。”陸尋拍了拍蘇墨的肩，沉聲道。

“謝謝你，陸警官。”蘇墨抬頭，看著面前身穿警服的男人，很是感激。

從出事至今，陸尋的每一份心意，蘇墨都看在眼中，對他印象很好。

更何況，他們的命，都是陸尋救的。他們欠下陸尋的人情，已經太多了。

當陸尋再次走進病房時，蘇染染閉著眼，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染染，”抬手，輕輕地替蘇染染擦去眼角殘留的淚痕，陸尋呢喃道：“你有沒有一刻，會覺得，是因為我而活下去的？”

這樣的話，他只敢在蘇染染睡著時，才說出來。

因為他害怕聽見答案。

他知道，蘇染染活下去的動力，是顧煦。

壓垮她的，也是顧煦。

她的生命里，應該沒有他陸尋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