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蘇染染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幾乎是猛地坐起身，她感覺到一陣暈眩。

是夢……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蘇染染額頭布滿了汗珠。

她夢見，自己站在一座高架橋上。隱隱約約地，她似乎聽見了顧煦的呼喊。可是，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得自己被人凌空架起。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被狠狠地扔了下去。

那樣的恐懼，無助，那么真實。

摸索著，蘇染染想要起身倒杯水。手幾乎是下意識地碰到了床頭燈的開關，卻又僵在了半空。

開不開燈，對她而言，沒有區別吧？

反正，不論白天，黑夜。現在的她，世界里都只有黑暗。

掀開被子，蘇染染小心地摸到床邊緣。抬手的一瞬，卻又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的玻璃杯。

“砰”的一聲，玻璃杯打碎在地。蘇染染聽見碎裂聲，卻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她現在，是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沒用的人了吧？

跌坐回床上，眼淚順著蘇染染眼角流出。白天聽見的，父親準備娶陳靜的消息也在一個勁的刺激著她。

還有顧煦。顧煦現在，又在做什么呢？和陸曼晴纏綿嗎？

罷了，猜測、胡思亂想又有什么用。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坐在這里痛哭。

早知道這樣，當初，她真的不應該活下來。

長嘆一聲，蘇染染顫抖著手，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藥。

說是醫治自己眼睛的藥。可是到現在，也是一點起色都沒有。所有的念頭都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一旦閘門被打開，頃刻間便盡數涌入到蘇染染的腦海。

徹底的，將她淹沒在了絕望無助的深海中。

蘇染染，你到底還應不應該活下來？

她一遍遍地問著自己。不知不覺間，一瓶的藥粒都被她倒在了手上。

她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嗎？

可能，心死，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不會再痛，不會再有留戀。卻又偏偏，是最傷人的。

顧煦……

最后在心底喊了一聲顧煦的名字，蘇染染將一整瓶的藥盡數吞了下去。

就此，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吧。

“蘇小姐？”好在陸尋一直安排屬下輪流在蘇染染病房門口守著，不分晝夜。先前保鏢們隱約聽到了玻璃打碎的聲音，便想要進去的。考慮到可能不方便，他們才繼續守在了門口。

這會見一點動靜沒有了。許是直覺，保鏢們心中總是有幾分不安。輕敲了幾下門，見沒有人回應，保鏢們只得推門而入。

“蘇小姐！”其中一人打開了燈。只見蘇染染躺在床上，地上是一片玻璃碴和一個空藥瓶。

“快，叫醫生，再告訴陸警官！”

很快，走廊上響起匆忙的腳步聲。陸尋在聽到消息后，幾乎以最快的速度，就趕到了醫院。

“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們二十四小時守著，一定要確保她的安全么？”鐵青著臉色，陸尋呵斥手下道。

“這……”屬下露出為難的表情。猶豫了一下，其中一位壯著膽子解釋道：“這么晚了，我們也不方便進去打擾蘇小姐。哪里想到，蘇小姐忽然就，就……輕生了。”

染染……陸尋長嘆一口氣，不安地望著急救室的方向。

她怎么會，這么突然的……是因為失明嗎？

可是，這么久了，染染的情緒一直還算穩定。他本來都略微松了口氣，以為她慢慢走出了最近一系列事情的陰影。

今早，她還說要出去散散心。想到這，陸尋猛地一怔。難道，是因為蘇炳國的消息，又一次刺激到了她？

雖然當時，蘇染染沒有責問他為什么要隱瞞，也沒有大哭大鬧。可是，那眉目間的落寞無奈，讓人心疼不已。

指甲掐進掌心，陸尋焦慮地在走廊間來回走著。

她一定是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會選擇放棄一切吧。

染染，你真傻。

“陸警官！陸警官！”驀地，樓道口走來一個人。幾乎是跑到陸尋的面前，李馨茹慌亂地問：“染染呢？”

“我聽說，染染她，染染她，”李馨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長椅上。從出事到現在，閨蜜兩人一直都沒有見面。蘇染染覺得李馨茹是受自己牽連，愧對李馨茹，李馨茹一定不愿見她。李馨茹覺得自己那樣的遭遇，讓她沒有任何勇氣再去面對當時在場的人。

可是，對蘇染染康復的情況，蘇染染的眼睛，她一直很是牽掛。剛剛聽說蘇染染吞下了一整瓶的藥，李馨茹幾乎是什么都不顧地就跑了過來。

“還在洗胃。”陸尋抱住自己的腦袋，緊鎖著眉頭。

時不時有醫生跑出來，交談幾句后又神情嚴峻地進了急救室。陸尋幾乎不敢上前問問，蘇染染怎么樣了。

“染染，你為什么要那么傻！”坐在陸尋身邊，同樣忐忑不安的李馨茹聽見陸尋呢喃自語：“為什么，我說過一定會想辦法醫治好你的眼睛，我說過有我陪你，為什么……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留下你么……你就一點留戀都沒有了？你有什么事，我要怎么辦？”

陸尋的手一直在抖，出賣了他多么擔心，焦慮。

陸警官……李馨茹帶著幾分震驚地看著陸尋。

她一直，憑著感覺，覺得陸尋對染染的感情不一般。

這位一向訓練有素，總是那么冷靜的特警，只有在提到蘇染染時，眼神瞬間便柔軟下來。

可是，看陸尋現在的狀態，已經不是“不一般”可以形容的了。

他應該很在意很在意，很愛很愛染染吧。

那自己，李馨茹向后一仰，癱坐在椅子上。

李馨茹，你喜歡陸尋么？她問自己。

應該是，很喜歡吧。只有陸尋在的時候，她心里才會踏實。才會忘記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

可是，陸尋對她，始終是客客氣氣的。就算是照顧她的時候，也絕對保持著距離。

對她好，對她溫柔，但同樣那么疏遠。李馨茹明白，陸尋對她關照，還是憐憫和同情占了關鍵。

自己現在，那么狼狽，那么……骯臟，怎么能奢求陸尋喜歡自己呢？

可即便如此，陸尋對蘇染染的那份深情，還是深深地，刺痛了李馨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