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七點,路上的車子還是很多。瑛霖開著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比較起她工作時的干凈利索,此時此刻她無比耐心。她的車只是一輛科魯茲代步車,在如龍的車流中小得可憐。何況珠城的的士和公交車實在太霸道,被稱為馬路上的螃蟹。她見了唯有避而遠之。走到半路,黃豆又給她打了一次電話,她唯有應(yīng)付說辭說,今晚實在是太塞車了。七點五十分,她終于到家附近的停車場。停好車,她又蹬著高跟鞋,三步并作兩步往家里趕。路過樓下的便利店,瑛霖想了下又拐了進去,徑直來到巧克力專區(qū),拿了兩根不二家的巧克力棒,買單,放入包里,然后出來繼續(xù)往前走。不一會兒她走到一個小型菜市場,這是附近幾條街的居民主要采購菜品原材料之所;菜市場側(cè)面有一條停滿了小型貨車的小巷子,就看到幾棟樓房,這就是瑛霖所住的地方了。
樓房矗立于夜空之中,又矮又舊,是建筑于八十年代的樓梯房。樓房的外墻糊著石米,常年經(jīng)受著雨水的沖刷和灰塵的粘濁,在昏黃的夜燈下顯得越發(fā)暗淡,斑駁著,黑一塊灰一塊的。距離樓房還有二十米遠,一股酸臭的怪味飄浮在空中,是來源于街區(qū)旁邊酒店炒菜的味道、馬路飄過來的汽車尾氣、以及附近偌大一個污水池的臭味。瑛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摒住呼吸,匆匆走進門洞,一路爬到五樓才來到家門口。
到了家門口,瑛霖并沒有馬上按門鈴。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剛才爬得太急了,稍微有點喘。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整體狀態(tài)都調(diào)整提升到精神煥發(fā),她想象自己已經(jīng)見到黃豆的樣子,臉上綻出親切的笑容,伸出手敲敲門,同時揚聲喊道:“小豆~開門哪~~~。”聲音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來了~~”房子里面?zhèn)鱽硪魂囙忄忄獾哪_步聲,到了門口戛然而止,然后安靜了一下,里層的房門被輕輕打開,一張白凈清秀的小臉蛋露了出來,上面是兩只葡萄似的圓眼睛,滴溜溜往外面探視著。小臉蛋看到瑛霖的笑臉,紅櫻桃似的小嘴巴發(fā)出“媽媽”的大叫聲,隨之外層的防盜門也被打開了,一個小身板往外一撲,一雙小手緊緊抱住瑛霖的腰。
瑛霖笑個不住,環(huán)手抱住兒子,又在兒子頭頂摩挲個不住。娘兒倆在門口親熱了好一會兒,瑛霖才抱住兒子往房里挪。進了門是一條L型的過道,過道很窄,兩人并行挪動很勉強,奈何黃豆跟八爪魚似的緊緊箍著不放手,瑛霖感覺腰里掛了個沉重的水壺行軍一樣。好不容易挪到沙發(fā)坐下,瑛霖掏出巧克力棒:“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巧克力!”黃豆兩眼放光,一把拿過巧克力棒,想了一下又塞回給瑛霖:“媽媽,你幫我撕開包裝紙。”
瑛霖笑著,嗔怪著親了一口黃豆的額頭,接過巧克力棒撕開包裝,又遞到黃豆手里:“小饞貓,吃吧。”
“謝謝媽媽。”黃豆開心地說著,接過巧克力棒吃起來,嘴上很快糊了一圈巧克力醬。瑛霖看著越發(fā)開心,忍不住又親了一口黃豆的額頭,絲毫不嫌棄額頭上滲著的汗珠兒。其實家里食品柜還放著許多零食,包括各種各樣的巧克力,可回家送小禮物的戲碼每天都要上演一次,送的和受的都開開心心,樂此不彼,為母子倆晚上的重逢增添喜慶的氣氛。
這時婆婆從廚房里走出來,擦著手,用濃厚口音的普通話大聲對瑛霖說:“你吃不吃飯?我把菜端出來。”
瑛霖沒看她,淡淡地說:“行,你端出來吧。”
婆婆轉(zhuǎn)身進了廚房端菜,瑛霖在她背后盯了一眼,胸中一股悶氣涌動:明明耳不聾,不曉得為什么不能和和氣氣地說話,每次尖叫著,聲音又大又刺耳,在狹小的房子里回蕩著,穿透耳膜,令人越發(fā)難受。
兒子坐在沙發(fā)上仍在吃巧克力棒,瑛霖起身走到飯桌上坐下,翻起了手機,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沒看手機了,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十幾個未回微信、十來個工作群此起彼伏。她快速翻看著,回復(fù)著,爭分奪秒地想在輔導(dǎo)作業(yè)之前把這些信息解決掉。婆婆把飯菜端了上來,三素一葷一湯,又盛了一碗飯和一碗湯放到她面前。瑛霖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快速地掃蕩了一番。前后不過十分鐘,她已經(jīng)填飽了肚子。吃畢,瑛霖把碗一推,筷子一放,也不收拾,對黃豆說:“豆兒,走吧,咱們進房間。”黃豆聽話地走過來,瑛霖扯了張紙巾擦凈他嘴角,牽起他的手,娘兒倆一起進了房間,準備開始晚上的學(xué)習(xí)。婆婆在外間,默默把飯桌上收拾干凈,又一頭鉆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