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宋明和瑞恩帶著梁子衿到酒店房間休息,然后就先離開了。
梁子衿知道他們現(xiàn)在小別勝新婚,瑞恩本來不同意,被她一個人丟在房間里。但被她給婉拒了,婉拒理由簡單粗暴:‘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兩個小時的時間我能在房間里丟了?’
瑞恩和宋明走了,梁子衿一個人坐在房間里,腦袋里回味著先前秦昊帶她進來時的舉動,還有房間里所有布置好的光線,燈光。
她不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秦昊對她怎樣,她心里有譜,即便是在逃避,卻不可否認,秦昊對她的好。樁樁件件都很好。
她現(xiàn)在很少用手機,光線允許的情況下才用用。但平常的時候,她都盡量讓眼睛保持休息的狀態(tài)。
猶豫了半分鐘,她還是決定給秦昊打個電話。在來之前,秦昊存進去的電話號碼。
是新的,事實上以前的號碼,梁子衿也沒丟下,至于原因,她自己沒想清楚。或許是舍不得,又或許是想提醒自己還有這段愚蠢的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
電話里的聲線顯得有些急切:“喂,怎么呢?”
驀然地聲音,反倒令梁子衿有些躊躇起來,有些后悔打這個電話了。
她沒吱聲,秦昊有幾分急了,以為出了事:“說話!”他聲線猛然提高,帶著震怒。不知道是在生氣什么,總歸是在吼她。
“沒什么。”梁子衿那丁點的自尊,立刻死灰復燃起來,瞬間底氣就來了。
“那你給我電話。”
“我,我就想跟你說聲謝謝!”
秦昊擰了擰眉頭,語氣依舊不善:“就為了這個?”
“不然呢。”
梁子衿活學活用,不然呢,難道她還有別的事情跟他電話嗎?
秦昊沒吱聲,電話那端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兩個人突然變得沉默起來,但又好像同時約好的,都沒掛斷電話。
良久,秦昊嘆了聲氣,氣息綿長,大約是他貼電話貼的很近,近到她連他的呼吸聲都異常的清楚。
“我在外面。”
聲線到此時已經(jīng)有些妥協(xié)。
沒來由地,梁子衿也有些喪失底氣,靜靜地“嗯”了一聲,然后又是寂靜無話。
“那我掛了。”
梁子衿這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此刻的對話像是在擠牙膏,彼此明明都有話,但卻并不敢問地方,或者不知道該怎么來開口。電話那端的氣息,猛然竄遠,她有些慌了:“等等——”
氣息拉近:“嗯?”
“你在哪里?”停頓了下,她又覺得這句話問的有些貿(mào)然:“那個,就是宋醫(yī)生說下午帶我去醫(yī)院檢查眼睛。我沒見你在,你下午有事?”她想不通,‘他已經(jīng)被罷職了,下午還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秦昊還在開車,可能剛剛開到熱鬧喧囂的地段,喇叭聲陣陣地傳來,格外刺耳。
大約眼睛視力越差,反倒耳朵特別靈敏,梁子衿有些受不住那種令人耳鳴似的聲音,拉開手機,沒敢在貼很近。
“嗯,我下午有事!”
不曉得是不是距離的問題,她總覺得秦昊的聲音,很悠遠,淺淺地,看著很近的人,但她卻覺得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即便他在對她講話,她都不怎么能聽得清。
這種想法令梁子衿腦袋里變得一片混沌、模糊。
直到掛斷電話,她的腦袋里的混沌模糊都沒回過神來。她想,她大約又走進一條死胡同里,找不到出路,亦或者又要撞上南墻。
—
不曉得是不是心情的影響,秦昊的心情顯得尤為煩躁。車堵在路上,行動不了半分。
手機就丟在旁邊,屏幕亮著,正好顯示電話簿,上面女人的名字,還赫然顯示,提示著他們剛剛通話十分鐘。漫長的十分鐘,他們說了沒幾句話,但停頓的時間很多。
他已經(jīng)記不起來他們到底講了什么,抬手按了按發(fā)疼的額角,最近高強度的熬夜,令他現(xiàn)在整個人都有點心浮氣躁,快要喪失理智。
前面的喇叭響起。
交警在那邊指揮交通,眼前已經(jīng)是順暢一片。但他沒動,停在原地又隔了幾分鐘。
身后的車主們紛紛探出腦袋來,在那邊叫罵“shit——”綿綿不斷。
他覺得好笑,大約美國人說來說去也就沒那么幾個詞,講真還沒中國人好,各種衍生詞匯都有,那種罵街式的才爽。真可惜,長了這么大他沒罵幾次人,有機會他倒是挺想嘗試的。
他沒走,交警和后面的車主們都已經(jīng)在瘋狂的按喇叭,刺耳的很,他才不慌不忙的發(fā)動引擎,開車奔襲而去。
*
吉姆教授是美國權(quán)威的眼科專家,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病例。否則宋明也不會帶她過來這邊,專門來咨詢吉姆教授。
“你好,梁小姐!”
很醇正的中文發(fā)音,把梁子衿給驚嚇到了。她一臉驚詫的表情看向吉姆教授:“教授,您的中文很棒!”
“謝謝你,我以前到中國做過交換生,所以中文才說的不錯。畢竟現(xiàn)在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交流,都在宣揚中西方結(jié)合,我也得學著與時俱進才行!”
“也對,吉姆教授說的很對。一看您就是名醫(yī)!”
吉姆教授在邊好笑:“所以梁小姐,這在中國,你的行為就叫‘拍,馬,屁’!”
梁子衿驀然紅了臉,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句了。埋著頭不敢在吱聲了。
宋明才在旁邊笑著開口:“吉姆,你嚇到我的小朋友了,別開玩笑,她可是個正經(jīng)的人啊!所以你講話得稍微含蓄點,別在拿以前你們宿舍的人調(diào)侃你的那些話,來調(diào)侃她了。”
不曉得為嘛,她怎么覺得這個‘正經(jīng)’三個字,意有所指。
“OK,了解,了解。”吉姆這才收斂笑意,叫來助理帶著梁子衿去拍片,去做一下眼睛的全面檢查。瑞恩在旁邊陪著梁子衿,宋明就留在辦公室和吉姆敘舊。
以前宋明到國外來交流學習的時候,和吉姆是師兄弟,關(guān)系很不錯。
半小時,梁子衿做完各項檢查過來的時候,宋明已經(jīng)和吉姆聊得差不多。片子沒那么快出來,在加上吉姆還有事情,宋明和瑞恩就帶著梁子衿先離開了。
他們說的那些專業(yè)術(shù)語,她都不大懂。還是后來宋明跟她解釋的:“懂不懂并不要緊,最主要是你的眼睛沒事,吉姆這邊可以幫你治好,這才是‘不幸中的萬幸’!”
宋明說的簡單直白,梁子衿也沒過多糾結(jié)。對病人來講,怎么治療是醫(yī)生的事情,而治不治得好,能不能治好,才是病人該關(guān)心的事情。
—
花瀾酒店里。
宋容爭到的比預計時間要早很多,穿著粉紅色的V領(lǐng)長袖長裙,卷發(fā)精致的飄散在兩邊。妝容精致的模樣,好像剛剛到店里精心打扮過一樣,雍容華貴,依舊是屬于宋大小姐才有的妝容和氣派。
秦昊推門走進包廂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宋容爭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攪在面前,略顯躊躇:“昊哥哥。”
撇去一切來講,以前的宋容爭比現(xiàn)在要可愛的多,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厭惡是后來與日俱增漸漸生出來的。但打心底里來講,如果宋容爭不咄咄逼人,那么秦昊還是愿意給她多留幾分顏面的。
秦昊沒吱聲,走到她的對面坐下。
服務生立馬從外面進來,小心地立在身邊,等候點菜。秦昊拿著菜單簡單翻開幾下,然后抬頭看著宋容爭:“來一份清蒸龍魚、芝士沙拉、兩份黑椒芝士牛排。一份八成熟,一份五成熟。”
宋容爭喜歡吃半成熟牛排,覺得這樣的牛肉最原汁原味。但他同她不同,比起西餐,他更愛中餐,尤愛火鍋。
以前年輕的時候,也跟風看過寫小心情的書,諸如‘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因為一道菜愛上一個人’之類的話。他才明白,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從‘心有靈犀’開始的。
宋容爭滿臉欣喜,覺得秦昊既然還能記得她的喜好,對她也并非是決然無情的。
服務生已經(jīng)先離開包間,又只剩下秦昊與宋容爭兩個人。
“昊哥哥,你這么知道我在美國?”
秦昊擰了擰眉:“我要想知道你的事情,并非難事。”
“也對。”宋容爭低下頭來,神情略帶失望:“可是我,可是你來找我,是來救我的對不對?”她重新抬頭看向秦昊,眸光里滿含期待。
她至始至終都覺得秦昊不可能對她無意,或許沒那么喜歡,但也是有意的。只是秦昊自己不知道,否則不會對她諸多容忍,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放過她。比如上次的發(fā)布會,秦昊沒起訴,就是給她留下了最大的顏面。
秦昊抬頭看向她,神情冷淡:“不是。”
“不可能。”宋容爭的脾性未改,在秦昊面前依舊易怒,暴怒之下臉色猙獰,語句難聽。但今日僅止于此,她很快便安靜下去,“那你來美國是來做什么,我聽爺爺說,你現(xiàn)在是眾矢之的,秦伯伯已經(jīng)徹底打算將你剔除頂級集團,你除了那點微薄的股份,頂級集團已經(jīng)同你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你不至于為了頂級集團而來,不至于...”
還有話她還沒講出來,‘除非你是為了梁子衿來的。’
這話她不可能講出來,即便有時候真相是血淋淋的,只要秦昊不主動說出口,她也依舊愿意自欺欺人。至少這樣躲在象牙塔的公主比站在血淋淋的世界外面,要顯得幸福太多。
而她希冀著重回這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