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彌散著死一般的寂靜,誰都沒有先吭聲。
剛才的電話,袁芝一字不差全都聽見了,所以她才會問歐藺是誰?
這個歐藺一定跟何漁的死逃不了關系。
“都聽見了?”趙諶對上她的視線,沉著聲道。
“是啊。”袁芝身子往門邊一靠,動作顯得極為隨意,但細觀之下定能發現她眉目間凝重。
“那剛才裝什么?”
“你又沒問我聽見沒聽見。”
“你過來。”
袁芝眉頭一擰,“我站這里挺好的。”頓了頓補充道:“別轉移話題,歐藺是什么人?或者你直接告訴他跟你們趙家有什么關系?”
趙諶眸光一沉,“你查他了?”
如果不是差了歐藺的事情,她又怎么會將他跟趙家聯系在一起?
“怎么?有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么怕我查的嗎?”袁芝緩緩道,透著幾分試探。
她很清楚那名私家偵探之所以能查到那些東西,全都因為事出突然趙家那邊沒有防備。如若不然,要論趙家人的手段,憑那小小的偵探社定是查不到什么東西的。
他一早便知道歐藺跟何漁的死有關系,但卻沒有告訴她而是獨自處理,這讓她不得不聯想趙家在其中的關系,如若不然他為什么選擇了隱瞞她。
她在試探,試的是趙諶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書桌邊的趙諶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門邊,高大的身子緊緊的籠罩著她。
他垂眸看她,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袁芝,我沒有不讓你查。”
在他看來,不讓她摻和在這攤渾水中便是最好的選擇。
一旦牽涉其中要想在抽身可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何況里面還牽涉了一些當年的事情。
可袁芝并不這么認為,她擰著眉頭道:“你一早就知道歐藺的事情,為什么瞞我?”
“歐家手上有一只錄音筆。”趙諶沉著聲道。
“錄音筆?”
“嗯。”趙諶微微撤開些距離,然后繼續道:“那只錄音筆涉及趙家的一些舊事,現在丟出來可能會出事。”
他的話算是解釋了為什么他會親自處理這件事情,包括剛才威逼歐楊的事情。
“那……”袁芝心頭一驚。
如果歐家以錄音筆的事情威脅趙家做事,那何漁的事情是不是……
趙諶看了她一眼,抬手直接掐住她右臉的肉,“你真當趙家的人天皇老子啊?做起事情來真的沒有顧忌了?”
趙家雖然有權勢地位高,但卻也并非無所顧忌,加上這兩天他們在官場上已經稍稍退了退。
事情牽涉了人命,即便他們趙家在如何也無法保證將一個殺人犯撈出來。
袁芝聽懂他話中的意思,拍開他的手,“嘶……松手。”說完還不忘瞪他一眼。
“在怎么說那都是一條人命,你以為我們能做什么?”趙諶出聲道。
袁芝沉默,良久才道:“可剛才歐家人不是用錄音筆威脅你……”
袁芝并不知道股份收購的事情,下意識以為剛才聽到的那通電話是歐家打來威脅趙諶的。
趙諶猜到她誤會些什么,“你不是聽到我的答案了嗎?”
一天時間。
明天他就要看到歐藺的自首的消息,否則事情只會惡化牽涉到整個歐家。
袁芝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語塞。
有片刻沉默,良久才聽見頭頂傳來他獨特低沉的嗓音。
“袁芝。”
“嗯?”她仰頭望向他,對上他的視線,心頭沒來由一頓。
“你知道何漁是自殺的。”
袁芝沉默。
根據現場的所有證據來看,何漁確確實實是自殺沒錯,可她幾乎可以確定在她出事前一定是發生了什么才致使何漁自殺。
趙諶看著她繼續說道:“沒有證據能證明歐藺對她做了什么,所以做好準備。”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即便歐藺自首了,他也很可能不會遭受任何懲罰。”
這個世界便是如此,人們設立法律規則去維護正義、保護弱小,可總還是會有那么一些漏洞,防不勝防。
有關于這一點,袁芝心里面早有預感,可卻從未敢去深想。
如今趙諶這般赤裸裸提出,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何漁,一個溫暖善良且堅強的女孩就該被那無聲的黑洞吞噬嗎?
趙諶摁住她的頭,“行了,事情還有定論,別想那么多。”
袁芝點點頭,“嗯。”
“還真是難得見你這么乖巧。”趙諶忽然轉了個話題。
袁芝微笑,“我天天都很乖巧。”
趙諶低笑,“換個衣服,我帶你出去吃飯。”
“不要,我回去補覺。”袁芝直接拒絕,說完還不忘記打個哈欠。
出了何漁的事情,她便一直沒有睡好,如今事情稍稍有那么點著落,她這困意便立馬涌現了。
“我回去了。”袁芝擺了擺手,說完直接往回自己的房間。
人走后,趙諶將書房的門關上,眼下盡是一片沉冷。
錄音筆留著始終是個麻煩。
……
林家。
趙泓峪壓低了腳步聲,貓著身子準備上二樓回自己的房間。
他前腳剛踏上臺階,后腳就聽見趙笙一貫不急不緩的聲音傳來,“阿峪。”
聽到聲音的趙泓峪頓時整個泄了氣,耷拉著個肩膀,轉身朝著正端坐在沙發品茶的趙笙走去。
“姐……我就出去散散心。”趙泓峪委屈著解釋著。
趙笙端著茶杯,動作盡顯優雅。
她視線未曾移動,始終都是落在杯中漂浮著的幾片茶葉之上。
只見她她抿了口茶后道:“我有說你什么嗎?”
趙泓峪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
從小就在趙家長大,他可是深知趙笙的脾性,真惹了她怕是最后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趙笙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微揚頭道:“上去吧,以后少跟歐家人來往。”
“姐,歐藺跟我一起長大的。”
趙笙臉上劃過少見的譏諷,“背負著一條人命,如果你不想跟著一起的死就去吧。”
“是那個叫何漁的嗎?”
趙笙沒答,但卻算是默認了。
“我知道了。”趙泓峪起身,然后往樓上走。
他自小就在豪門世家長大,爾虞我詐也是見識到一些的也不算全無心機。
剛才他從歐藺那里離開的時候,那罐噴霧抓在手上,時間雖短但已是足夠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歐藺沒有受傷,但何漁卻正好是燒傷。
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何漁去過他哪里?
這期間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無從得知。
從小到大的相處,趙泓峪多多少少也算了解歐藺,從他的反應來看定是發生了什么,不然他斷不會那般。
趙泓峪剛上樓梯口,正好碰見迎面朝他跑來的林小星。
他停下腳步,細看之下,小姑娘竟然哭了。
他伸手將人攔下,“小星,怎么了?”
小星見是趙泓峪,‘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小舅舅,何漁姐姐是不是死了。”
趙泓峪一頓,頓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小舅舅,你快告訴我何漁姐姐沒死,嗚嗚嗚……”小星越哭越大聲。
趙泓峪神色為難,“沒有沒有,你何漁姐姐只是去了國外玩了。網絡上的新聞都是假的。”
“真的嗎?”林小星止住了哭聲。
趙泓峪的“真”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聞聲而來的趙笙的聲音打斷了。
“假的,她確實是死了。”
“姐……”趙泓峪也沒有想到趙笙竟然會這樣子直接跟小星說話。
林小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媽媽,何漁姐姐為什么會死?”
“她出車禍了。”
林小星還是哭得一抽一抽的。
“不能哭。”
“嗚嗚嗚……媽媽你是壞人。”林小星抹著眼淚,最后索性直跑回自己的房間。
林小星走后,趙泓峪這才站了起來,頗為無奈道:“姐,小星還只是個小孩子。”
“她是趙、林兩家的孩子,為了一個外人哭成這樣?”趙笙的聲音透著無形的強勢。
趙泓峪知道她的性格,有些頭疼但卻不敢反駁她,只好抓了抓頭發后道:“行吧,我先去陪陪小星吧。”
趙笙沒出聲,但卻也算是默許了。
趙泓峪幾個快步,直接拐進了林小星的房間。
走道上空無一人,寬大且敞亮,亦如這家的主人身份地位一般高高在上。
可人若是站到了高處便是無人之巔,再往上便是無窮盡的寂寞,亦或是更大的貪欲。
趙笙纖瘦的身子站在那走廊之中,顯得極為單薄,可細看之下卻透著無比堅韌的力量。
林小星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中,卻無法動搖她腳下的步伐。
即便她是她的女兒,但她也絕不會去哄她。
與他們這類人而言,心智盡早成熟便是最好的保護。
至于歐藺的事情,今早她便收到阿諶大肆收購歐氏集團股份的消息。
他要對歐家出手,所以她便在等等看情況。
實際上真正令她在意的事并不是歐家的這些事情,而是她驚訝于早已退出商圈的阿諶竟然愿意為了那個模特重新回歸且如此大動干戈。
她那與趙諶神似的眼眸微微瞇起,眼中盡是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