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鴉在休息，我走進洞里看了看他。

　　他眉頭緊鎖，似在夢中囈語，不停的說著：“上神……上神……”

　　我倒是聽清楚了，他在思念夙真上神。

　　我雖然和他一起長大，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我只知道夙真將他帶回來的時候，它還是一只黑乎乎的小黑鳥。我那會也還是一只白狐貍，什么都不會，我就會追著他跑。每每我追他時，將他咬進嘴里，那夙真上神就會扒開我的嘴，從我嘴里拿出那個渾身濕漉漉的小黑鳥。他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口水，趴在夙真上神的手里喘著氣。那夙真上神吹了一口氣，小黑鳥又撲閃著翅膀，開始蹦跶起來。我再準備追他時，夙真上神就擋在我面前，我撲了一個口，生生撞在了他身上，疼的我苦叫連連。

　　我倒不是想真正將他吃了，只是同他玩耍。后來他大了一些，飛的更高了，羽毛也更黑了，聲音也更響亮了，我就開始喊他小烏鴉了。每天都是他在上面飛，我在下面追。他就開始捉弄我了，他在我身上重重啄了一口，然后騰的飛起來。留下我在后面追他。

　　小烏鴉平時喜歡同我玩鬧，但是他很聽夙真上神的話。當時夙真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往南他不敢往北。夙真上神教給他的東西，他總會熟記于心。在夙真上神的調教下，小烏鴉從未犯過錯。而我卻不怎么聽泓宇上神的話，只是每次做錯事時，我比誰都害怕。天上的神仙都認為泓宇太過縱容我，紛紛指責我不如景逸。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只是我開始有些記憶時，我就已經住在清心宮了。天庭的神仙都知道我是泓宇上神養的小狐貍，但是他們和我一樣都不知道我是從哪里來的。曾經有人說青丘國是狐貍仙居住之地，所以我想我應該是被他們遺棄的孤狐，九重天的泓宇上神出游，途徑此地將我撿起，養在清心宮。但是，泓宇從來不出游，所以我的這個想法就被推翻了。

　　其實之前沒有什么人說我笨，倒是后來那個小烏鴉竟然先比我修成人形，此后，天界的神仙就開始笑話我了，覺得我給泓宇上神丟面子。但是泓宇上神一點兒都不在乎。

　　唉，想想之前的種種，便歷歷在目。那時玩的多開心啊？哪像現在這般傷感。

　　如今，小烏鴉也已經不是小烏鴉了，他是暮辭，他是魔界的二殿下。可是，他仍舊是一個仙人，一個生活在魔界的仙人，天庭容不下他，逼著他回了魔界。

　　但是，天下之大，我無處可去。

　　小烏鴉醒來后，他頭上汗滲滲的，他對我笑著。

　　“我做了一個夢。”他笑的很甜。

　　他雖然沒說，但是我知道他做了什么夢，就像我剛才也在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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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待在鳴鳳山，時常也同小烏鴉說說話，但更多的時候，我就坐在外面的石墩上發呆。

　　魔君也時常來鳴鳳山，他每回來都同小烏鴉聊天，聽小烏鴉講他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聽，就坐在外面吹風。

　　朱乙總會在我旁邊的地上伏著。我看它喘著氣，將身前泥土上的灰塵吹向遠處。

　　我就問它：“你怎么不變成人形啊？不會變嗎？”

　　它道：“會變是會變，但是不想。我這樣個樣子別人一眼瞧見我就會忌憚三分。我這樣可以保護二殿下。”

　　想來也是，朱乙說的的確有道理。

　　我就坐著想著，望著那天，小烏鴉突然走過來了。

　　他摸摸朱乙的頭，然后坐到我身旁。

　　“你想泓宇上神了嗎？”他問我。

　　我想又有什么用呢？天界又容不下我。

　　小烏鴉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說實話，我也想夙真上神。”他抬頭看了看天，“師傅他老人家喜歡喝酒，他一喝完酒，就變得跟個孩子一樣。也不知道我不在他身邊，他會不會好好為自己蓋上被子。”

　　“你放心，赤霄殿里面那么多侍從，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安慰他。

　　小烏鴉對我笑著，“是啊，千月，你也別擔心，等這段時間過了，我相信泓宇上神一定會處理好一切，到時你就能回九重天了。反正，我是回不去了。”

　　他望望那鳴鳳山，“你還記得之前月神給我們算姻緣的事情嗎？”

　　我道：“記得。”

　　“那月神給我算的時候提到了鳴鳳山，我現在就真的就來這鳴鳳山了。”

　　“他還算出我的姻緣在冥界呢？那我是不是一只因為貪玩而從冥界里逃出來的狐貍？我的家是不是在冥界啊？”

　　我做思考狀，小烏鴉卻笑著道：“我倒是沒有聽說過冥界有狐貍。”

　　我們笑起來。

　　小烏鴉靜下來，神情中帶著幾分嚴肅，“你知道嗎？那月神或許沒有說錯，我的姻緣就在這鳴鳳山。”

　　小烏鴉起身，站在山前，抬頭向上看著，眼神中是柔和的光。

　　我也起身，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著那山。

　　他沉思了一會兒對我道：“很多年前，我在這里遇見了一個人，”小烏鴉笑著，那笑讓人如沐春風。

　　“她比我還笨，取個草藥還能從山頂上掉下來。”

　　“我騙她說我叫阿暮。”

　　“其實我叫暮辭，是我母君為我取的名字，母君喜歡叫我阿暮，還有父君和哥哥，他們也叫我阿暮。我也喜歡她叫我阿暮。”

　　“我后來知道，她是天界人。但是，我還是喜歡她。”

　　“之前我死的時候，我看見她哭了。我當時希望自己不要死，我不想看她傷心。”

　　“但是現在我雖然活過來了，可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已經走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小烏鴉很是傷感，他說到最后的時候，連聲音都哽咽了，再看他時，眼睛里全是淚水。

　　他望了望我，又抬頭看著那山，“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唉，為什么喜歡一個人竟然這般傷感？

　　后來我問小烏鴉什么是喜歡時，小烏鴉平靜的對我道：“喜歡就是喜和歡。你若喜歡一個人，能給你帶來歡樂。你若喜歡一個人，你就想永遠和她在一起，就想天天見到她，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事物，知她所知，想她所想。即使她不在你身邊，你依舊惦念她，忘不了她，常常會日思夜想，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當你突然見到她時，你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光，因為看到她，你很開心。”

　　其實我也一直認為喜歡是快樂的，可是，喜歡既然是快樂的，那為什么會讓人這么傷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