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視線一瞬不移地盯著漸漸走至舞臺中央的江雨,她身著酡紅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曳地裙,步履窈窕,顧盼生姿。
身后緊跟的婢女也是一身淺碧色衣裙,落座到一角,抬手之間悠揚的琴音緩緩流瀉而出,行家一聽便知,此曲遠超剛剛所有嬪妃所表演過的曲目,這竟然只是一個婢女所奏。
如火的紅色衣袍,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濃黑色連云花紋,長長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飛舞,無瑕疵的臉寵俊美絕倫,漆黑明亮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間一抹紅色的花瓣印記襯得整張面容顯出幾分高貴與張揚傲然之氣,沉靜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絲波動,像兩泓萬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揚起的嘴角卻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跡。
“此乃,驚鴻舞啊!”
“失傳百年啊,雖說和樂城中最大的舞坊中有驚鴻舞的圖解,卻至今無人能將這些動作劉暢地串聯(lián)起來,更不要說像如今這般堪稱完美的呈現(xiàn)。”
“民間一直有傳聞,說是驚鴻一舞,名動天下,只有極貴重之人方可學(xué)會。”
“這位娘娘未曾見過,莫非這就是”
“真是太精彩了,”
若說剛才眾人已經(jīng)顯得有些興趣寥寥,那么現(xiàn)在便是熱情澎湃,幾乎每個人都無法掩飾眼中的驚艷,贊不絕口,成和盯著揚起裙擺下腰的女人,對方一個扭身,琴聲猛然上揚,又戛然而止,止于美人一笑回眸,止于場中空間寂靜。
江雨收回最后一個動作,抬步上前,行大禮叩拜。
短暫的等待過后,成和抬手率先鼓掌,這下子,眾人紛紛從最后的驚艷之中回神,跟在成和后面大肆鼓掌,一些活潑的小姐公子,出聲大為贊揚。
“臣妾江氏,以此舞唯獻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成和帶著明顯的笑意,絲毫不見先前的嚴肅,他并沒有和先前一樣高高坐著,說兩句好話,在眾人的視線中,他起身從臺階步步而下,直到停到江雨身前,彎腰遞出右手。
當(dāng)江雨把手放到他手心,抬手嫣然一笑時,成和便覺得,這一切做的值。
他牽起江雨,同江雨并排而戰(zhàn),這是賢妃都沒有的殊榮,看紅了一片嬪妃的雙眼。
“景貴嬪此舞,深得朕心,見過此舞,腦中便再也留不下其他任何舞的顏色,剛剛景貴嬪說此舞唯獻于朕,朕愛其心意,卻不愿此舞消失于天下,因此民間仍可學(xué)習(xí)此舞,不過,朕相信,無人可越得過景貴嬪。”
成和話音剛落,便立即有官員起身夸贊,“景貴嬪娘娘深得皇上寵愛,今日一見,實乃女子典范,臣今日沾上皇上的福氣,有幸見娘娘作驚鴻一舞,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皇上英武,娘娘美貌,實乃天作之合。”
這些話一半出自于對成和的奉承,但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夸得都是事實,今日所見,是一種震撼,一種激蕩人心的美麗,甚至有人覺得,眼前一身紅衣的女人,忽然出現(xiàn),便一下子代表了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
賢妃的指甲都快要刺破手心了,她緊盯著站在成和身側(cè)受著眾人奉承的江雨,殺意都快要掩飾不住,收回視線的時候,她對上李然清的視線,對方的暗示,賢妃明白過來,卻死死咬牙不愿去做。
“娘娘,大局為重。”
康德明的提醒喚回了她一些理智,她松開雙拳忽略手心的刺痛,努力讓自己平穩(wěn)下來,接過康德明倒好的酒杯,跟在已經(jīng)走在前邊的德妃和莊妃身后走過去敬酒。
“景貴嬪定是廢了不少心思,本宮看這身舞裙上還繡有紅梅。”
德妃看了眼笑著說話的莊妃,心想這莊妃自從有了四皇子,為人竟不那么孤傲了嗎?這樣的場景竟然也會開口了?
眾人包括成和聽見莊妃的話紛紛朝裙擺之上瞧過去,剛剛幾乎都沉浸在江雨傲人的容貌和絕美的舞姿之上,是以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衣裝上面竟繡有紅梅,有離得近的人看的清楚,驚呼出聲,“這繡的怎這般像。”
成和笑意更濃,一邊的江雨也動了動裙擺,側(cè)身看向成和,“皇上,您仔細瞧。”
成和疑惑彎腰仔細打量,瞬間露出訝異的神情,“這可是以鮮花印上去的。”
“正是,臣妾知道皇上甚愛紅梅,特意研究了數(shù)日,將新鮮的紅梅得以印上去,比一般刺繡的紅梅看上去要真實許多。”
“好,好,好,景貴嬪果然有心了,不枉朕疼你如此,”成和笑意濃厚,周圍人再一次感嘆這位景貴嬪的心思之活泛,心想果然帝王的寵妃每一個簡單的人。
成和笑意突然淺了淺,“首輔教女有方,今夜特加賜一道菜。”
江洋慌忙起身拜謝,“謝皇上隆恩,娘娘能得皇上厚愛,是娘娘的榮幸。”
江雨靠進成和幾許,“皇上,臣妾想先告退。”
成和心想江雨或許是因為見到江家人不高興了,但他還不太愿意讓她離開,他巴不得讓她掛在他身上,還沒開口,江雨卻突然掩唇咳嗽起來,眾人紛紛表達關(guān)心,成和趕緊扶住她,是了,她一舞耗費心力,身體肯定吃不消了,想到這兒,成和擔(dān)憂起來,“來人,扶你們娘娘回去休息,朕晚些過去看她。”
“臣妾告退。”
在場幾乎每個人都在看著江雨一點點地離開大殿,有的眼神癡迷,有的驚艷,有的愛慕,有的嫉妒,有的兇狠,這些注視全部匯聚到江雨一人身上,變成她今夜的勛章。
莊妃將酒杯遞給婢女,“皇上,五王爺今天來了,不如讓四皇子見見王爺?”
賢妃笑著上前,“莊妃啊,你要知道,四皇子的父皇是皇上,若是還讓他和五爺時常見面,往后混淆了可如何?”
成和覺得賢妃說的有理,莊妃掩下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收場,“是臣妾考慮不周,還望皇上不要怪罪。”
“怎會?”成和一向敬重莊妃,“你近來也辛苦了。”
“多謝皇上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