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龍認得吳伯的住處,是在東門縣城南門附近,與趙石韓三人徒步走去,張景龍想起自己睡了數天,正好一抒筋骨,略運體內真氣,只覺內勁充盈之極,不吐不快,卻又沒有那種內力亂行,不受控制的痛楚出現,遂把那一股真力聚于足下,微一發勁,整個人已疾沖出去,這一踏的力度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差點兒便收腳不住的跌在地上,他有了心理準備,在第二步踏出之時已懂得控制,但覺不知為何,用力雖比以前少了,輕功卻像還要變得快了,一呆之下停下步來,回頭一望,竟見到倏然之間,與趙石韓三人竟分開了五丈之遙。
三人隨即走了上來,趙匡胤眼見張景龍愣住了的動也不動,知道他身體有毛病,說道:“水兄弟你才剛醒過來,勿要過份使力。”張景龍正在想著事情,這種體驗便從沒有過,聽著趙匡胤的說話,心中竟感到極為煩擾,只感到體內的真氣不知為何竟像比以前還要強大,但自己除了那一股暴燥的感覺外,卻沒有任何不適,只好笑道:“小弟才剛醒來,吃飽后便欲略抒筋骨,累大哥擔心了。”眼見張景龍的輕功竟如此厲害,韓重亦插口說道:“想不到當日兵臨城下,你這小子對著我竟還留有一手!”
就連張景龍都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有點不明所以,旁人亦都只道那是他本身的功夫,張景龍也只好作罷不再多說,笑了一笑后舉足便行,走了不久已到了吳伯的家,只見自己在數天前用來劈柴的那柄斧頭依舊放在屋外,忽然間眼前一閃,一道黑影響他急沖過來,石守信及韓重都只是一驚,但已來不及替張景龍擋格,卻聽得張景龍格格一笑,那東西已撲了在他的身上,卻是飛花。
張景龍用手拍了拍飛花的頭,笑道:“我也猜到你這家伙來了這里,只要有得吃的地方,你便總會記著。”飛花活像聽得懂他的說話一般,搖頭一偏,已走開了不再理他,四肢一屈伏在地上便睡,對趙匡胤等人都是毫不理會,張景龍忽地高聲叫道:“爹!樹根回來了呀!我餓得肚也扁了,有沒有吃的呀?”只聽得屋內傳來了“啊”的一聲驚呼,過了半晌后只見吳伯慌忙地跑了出來,跟著他的卻是雙目通紅的吳嫂。
吳伯走上前來,牢牢的抓住了張景龍的雙肩,激動地道:“樹根你回來了!你娘盡說你已死了!但我偏不相信!你們看,樹根不是已經回來了嗎?”吳嫂看著如此情境,心中酸得可以,但是自己的丈夫這數天來茶飯不思的只是掛念著兒子,實在不忍把他從如此好夢中弄醒,遂強顏笑道:“是啊,是我糊涂了。”張景龍笑道:“樹根餓得很,家中是否還有吃的?”吳伯忙道:“有!有!這幾位是你的朋友?也請一起進來吧!”
張景龍等人這就順著吳伯的意思走進了屋內,吳伯隨即揣出了家陣僅有的食糧出來招呼自己的“兒子”及他的朋友,張景龍不住的把菜肴挾進吳伯的碗內,又跟他談天說地的無所不言,直把吳伯逗得開懷大笑,飽餐一頓過后,吳伯已露出了這數天來不眠不休的疲累,趙石韓三人自行走出屋外,張景龍則把吳伯哄到床上,繼續與他有完沒完的說過不停,到了最后吳伯終在自己的被窩中沉沉睡去。
張景龍替吳伯把被子蓋好后,緩緩的走出屋外,只見天色已晚,原來在屋內吃喝談天,不覺間已到了夜深,一輪明月高掛天空,雖已不如數天前那滿月的美景,但亦有另一種雅致之感,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聽得韓重的聲音向起說道:“水兄弟高義濃情,韓某萬分感謝!”張景龍忙睜開眼來說道:“韓大哥客氣了,小弟甫一進城之時已受吳伯照顧,現下只是略盡綿力,何足掛齒?”趙匡胤亦插口笑道:“但兄弟你應付老爺子的手段可不錯啊!”張景龍嘆了口氣,說道:“我自幼父母雙亡,小時又與相依為命的……叔父失散了,我走遍天下多年,亦再沒有他的任何聲頻,因此十分明白到失去親人的痛楚及思念之情。”
石守信聽罷心中一動,想起了張景龍說的會否就是他的義父古不倫?他一直亦未有機會在沒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與張景龍獨處,故仍未有機會問及他這些年來的事情,以及為何把趙匡胤蒙在鼓里,只見韓重面現痛恨之色咬牙說道:“小兄弟的心情我絕對明白,想當日那袁賊為了怕年事己高的金環城主把東門縣的管治大權交予我,竟不惜插贓嫁禍,說我私通南唐李璟,圖謀不軌,把我滿門大小全部殺害,我韓重有生之日,誓要把那袁賊煎皮拆骨,碎尸萬段!”
趙匡胤忽道:“這數天來忙著安排守城事宜,一直也沒空向韓兄相詢整件事情的概要,想韓兄原為東門縣的守城要將,位高權重,為何前城主竟會不分青紅皂白的便把你收入牢內?”韓重嘆了口氣,說道:“金環城主對我有知遇之恩,這多年來不斷的破格提拔,把我拉到與袁賊同等的位置,想來便是為了要制衡那廝日益旺盛的欲望,但我在城中威信漸立,亦感到金環城主對我亦有所顧忌,那天袁賊乘著酒宴之時,不由分說的便在城主跟前把我拿下,還拿出了一封蓋有南唐國印的書信,誣陷我私通李璟,欲把東門縣城獻與南唐以謀城主之位,要不是我一向忠心耿耿,又是莫名的師父,城主已把我格殺當場,而我當時亦被突然發生的事情弄得十分混亂,到后來被部下救出后細細回想,方才醒悟過來……”說到這里,卻停了下來望著三人。
張趙石三人互視一笑,由趙匡胤緩緩的說道:“想來那與南唐私通的家伙,便是那袁千河罷了?”韓重一拍大腿,恨恨說道:“你們的心思可比我靈巧百倍,即使要砌辭誣陷,那通書信上的國印便假不了,想來當日金環城主盛怒后回想亦覺出了問題,才迫得袁賊急不及待的下手手把其毒殺奪城!”此時石守信卻說道:“說到這里卻有一個問題,南唐李主,一向沒有聽聞其與契丹外族有所往來……”說到這里卻停了下來。
忽然間一個十分可怕的念頭從石守信,趙匡胤及張景龍腦中一閃而過,韓重瞧見他們神色有異,忙問:“怎么了?”但三人都是面色凝重的沒有說話,蓋因他們倏然間想到,袁千河既與南唐有聯系,卻為何從北門撤走?且從北方之處可借來一支契丹的精兵?由此推敲,莫非南唐亦與契丹有所關連?但他們均知道北平王劉知遠亦與契丹朋比為奸,此事從先前在碧翠玉佛中得所得,那通心劍給習霸月的信已得知為千真萬確,想到此處,三人都得出了同一的結論,就是契丹既與劉知遠私下結盟,亦與南唐有約,卻欲在東門縣此間,挑起中原兩大勢力相拼,以達至那漁人得利的最后結果。
趙匡胤向石守信望了一眼,只因韓重雖亦知劉知遠在契丹滅石重貴的晉朝之時,曾上表以賀,但劉知遠欲把河中以北之地割讓借兵之事卻是機密之極,再者,先前石守信已遣了王玉俊到郭威處通報獻計,以謀對策,此事既然再涉及他人,便一定要得到石守信的首肯,再可說張出來,石守信點了點頭,說道:“韓兄為人光明磊落,為了東門縣的百姓亦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一切不妨直說。”趙匡胤遂把先前為了找那碧翠玉佛之時,與習德,雷安民的相遇,被張景龍救出,以及石守信等人及郭威之事全數和盤托出,只隱去了自己與張景龍乃是石重貴的結盟兄弟一事,韓重越聽越是惱怒,到趙匡胤說完之時,不由得雙拳緊握,青筋暴現,喝道:“那么我與眾兄弟的家人的性命,就連南唐李璟,契丹胡狗亦有份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