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臉色頓時漲紅了。
顧東看到，痛苦在眼里一閃而逝。
“你……若是想……”
“當家的！”
馬氏喊他，打斷他要說的話，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你是發燒了嗎，怎么開始說胡話？”
這次輪到顧東愣怔了，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她。
馬氏語氣里有惱意：“我若是想要跟他走，早在他第一次找來的時候便隨他去了，還會留在現在？你若是沒發燒，當知道這些年我對你如何，你說出這樣的話，是要傷我的心嗎？”
“我……”
顧東感覺喉嚨難受，眼眶也有些發酸。
“你去找他去了吧？”
顧東下意識的點頭，然后又迅速的搖頭，矢口否認：“沒、沒有！”
馬氏伸手在他臉上碰了一下，顧東疼的“咝”了一聲，
“你這難道不是打架打的，而是半夜走路遇鬼了？”
顧東眼神閃爍，不敢回答。
“誰贏了？”
馬氏輕飄飄的問。
顧東一挺胸膛：“當然是我，他那身體，跟個小雞崽似的，我兩拳下去，他便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是嗎？”
馬氏語氣有些淡。
顧東心里緊了緊，有些結巴：“是、是吧！”
馬氏不在說話，就這么看著他。
顧東心里發虛，額頭上的細汗都冒出來了，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我不是氣急了嗎？”
“為何生氣？”
“他、他當年拋棄了你！”
“然后呢？”
顧東討好的把玉佩拿了出來：“然后我把你們當初你們定親的玉佩拿了回來！”
“那你剛才是什么意思？”
顧東撓頭，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我、我不是想試探一下你嗎？”
“嗯？”
顧東這才意識到了什么，慌忙擺手：“不是，不是，我說錯了，我……”
馬氏動作麻利的抱起他的被褥，放在他的懷里，拉著臉色推著他往外走。
顧東慌了：“孩子他娘，我錯了，我錯了……”
咣，屋門在他面前關上。
同樣住在院子里的五名繡坊和茯苓一家聽到動靜，齊齊扒著門縫往外看。
顧東感覺到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的去了顧耀屋中。
屋內，馬氏抿起嘴角，露出笑意。
“臭小子，要不是你，你爹我今日能被趕出來嗎？”
顧東抱著被褥進門，張嘴就罵。
顧耀一直呆呆的坐在屋中，想著他和程嫣之的親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有些發懵：“爹，您這是……”
“被你娘趕出來了！”
顧耀，……
今日那個把屋中擺設全砸砸爛的爹去哪兒了？
顧東把被褥放在床上，回到椅子邊坐好：“爹今日乍然聽說你娘以前的事，心里憋悶，既氣她隱瞞我，又生氣她以前竟然訂有親事，把別的男人先放在了心里。所以才失控了些，可是耀兒，爹是真的喜歡你娘，從心里發出喜歡的那種，別說你娘今日對程明沒了心思，就是有了心思，跟他跑了，爹也會想法把她抓回來，綁在自己身邊，所以……”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你對程小姐有沒有這份心思。如果有，早點下手，如果沒有，便把話說清楚，別耽誤了人家。”
顧耀喉嚨有些發堵：“爹……”
顧東啪一下打在他的后腦勺上：“爹什么爹，要不是你整出這么多的事，你爹我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被趕出來？”
顧耀的喉嚨立刻不堵了。
顧東躺去睡下。
他這一天，又是打砸東西又是打架的，快累死了。
顧耀卻是睜著眼睛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剛亮，便去了馬氏屋中。
馬氏一夜好眠，竟是連咳嗽都好多了。看他眼底通紅，料想著是一夜未睡，卻故意裝作沒看出來：“耀兒，何事？”
顧耀把昨日自己在程府聽到的話說了出來，道：“在京城的時候，聽到您生病了，之兒情急之下喊您表姑母，我當時便起了疑心，可是我無論怎么問，她都不肯告訴我……”
“所以你昨日聽到了那番話，便真的以為之兒是在強迫之下，才答應嫁給你的？”
顧耀羞愧的臉色有些紅：“我錯了。”
“和我認錯沒用，你要道歉的是你程伯父和之兒，娘這兩年看你逐漸的穩妥，沒想到你還做出這么不穩重的事。這世上齷齪的事太多，有時候親眼所見的也未必是真事，更何況是兩個丫鬟的話語呢。你想想，如果之兒真的是被逼迫的，她見了你，只有厭惡，那里會有情意，可你從之兒眼里看到厭惡了嗎？”
顧耀老實的搖頭：“沒有！”
“所以以后你們若是成了親，有什么誤會，你要當面問她，而不是再像這次一樣，傷了她的心。”
“我明白了。”
“以后做事情也是如此，繡坊早晚都要交到你手里的，萬不可再沖動行事。”
“耀兒記下了。”
“你爹起來了沒有，趕快吃飯，吃完飯，我們再去程府一趟。”
顧雅箬不放心，起床以后便過來了，卻看到馬氏一家三口臉上都有了笑意。
心中明了，拍著自己的胸口，調侃顧東：“大伯，看您昨天那個架勢，是想把這繡坊拆了啊，嚇的我一晚上都沒敢睡好覺。”
顧東神色一僵，看向馬氏，見她神色平靜，心里打鼓，慌忙瞪了顧雅箬一眼：“大清早的就來揭你大伯的短，是不是想挨揍了？”
顧雅箬笑著倒退兩步：“我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說。”
“快來吃飯吧，吃好了以后我們再去程府一趟，今日把耀兒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
程家。
程明一夜未睡，看上去又了蒼老了很多，程嫣之看著心疼：“爹，我今日就去找顧耀哥，當面問清楚，他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明眉頭緊皺，擺手，剛要說話，看門人急急忙忙跑進來稟報，“老爺，顧老爺家一家三口又來了。”
“趕快請他們進來！”
看門人跑出去。
程嫣之站起來：“爹，我先回去了！”
“不必，看他們今日如何說？”
馬氏一進門，就看到程明的臉。
偏頭，惡狠狠瞪了顧東一眼。
顧東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昨夜氣頭之上，那里顧得上那么多，打到哪兒是哪兒，誰知道全招呼到了程明的臉上。
“表哥！”
馬氏改了稱呼。
程明愣怔了下，隨即笑起來，扯動了臉上的傷勢，“咝”了一聲。
“爹！”
程嫣之慌忙想扶他，程明擺手。目光落在顧東臉上，有些得意洋洋的看他。
顧東不情不愿的小聲喊了一聲表哥。
程明沒應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顧東覺得自己手在發癢，咬著后槽牙，提高了聲音，喊：“表哥！”
“哎！”
程明喜笑顏開的應下，卻又再次扯到臉上的傷勢，發出好大的“咝”聲。
“活該！”
顧東這句話說的大聲，馬氏低下頭去，抿嘴笑。
程明看在眼里，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情緒，讓眾人進了大廳。
眾人落座。
程明剛要吩咐丫鬟上茶，顧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撩衣擺，直直地跪在他面前。
程嫣之騰下站起來。
程明手動了動，卻沒有伸手去攙扶：“耀兒，你這是……”
“表舅，我想娶之兒為妻，還請您答應我。”
程嫣之驚詫，昨日他那般走掉，她還以為他今日來時退親的呢。
程明盯視著顧耀的眼睛問，“你可想好了？”
顧耀鄭重的點頭：“昨日，是我聽到了不該聽的話，誤會之兒了，才會有那樣的反應，表舅如果想打我、罰我，我都接受。但還請將之兒嫁給我，我一定會疼她，寵她，憐惜她，讓她這一生都喜樂無憂。”
程明神色很是激動，彎腰扶起他：“好，好，好，我應了！”
顧耀站起來，程明對著程嫣之招手。
程嫣之紅著臉上前。
“耀兒，以后我把之兒交給你了，你要記住今日說的話，絕不能辜負了她。”
“耀兒知道。”
“好，你們倆人下去吧，我和你爹娘還有話說。”
顧耀看向程嫣之。
程嫣之紅著臉，抿唇，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顧耀慌忙跟上。
看著兩人出了院子，程明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下去：“表妹、妹夫，昨日耀兒到底聽到了什么？”
顧東不知道，看向馬氏。
馬氏把顧耀今早對她說的話講了出來，程明臉色陰沉了下去，揚聲喊：“來人！”
候在門口的下人走了進來：“老爺！”
“將府中丫鬟全部集中起來！”
“是！”
這次他們來的急，總共帶了十個丫鬟過來，不一會兒，便被召集了過來，站在院子里。
程明走了出去，銳利的眼光在她們身上掃視了一遍，沉聲開口：“昨日是誰在耀兒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十人全部低著頭，無一人應聲。
“去喊牙婆，把她們都發賣了出去！”
“噗通！”“噗通！”
他這話落，十命丫鬟全部嚇的跪在地上，身體抖成一團，求饒：“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程家家境殷實，主子們性子也好，她們雖是奴婢，卻從來沒有受過苛待，如果被賣給了牙婆，她們以后的日子定然凄慘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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