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澤說這話時很鄭重，鄭重到讓唐婉覺得渾身不舒服。

車內空間本就不大，因他的話，此時空間愈發顯得逼仄。

空氣好似都變得黏稠了些，唐婉呼吸都比平時略顯困難些。她眸光閃了閃，想避開他的視線。

可她才避開，簡明澤便雙手捧著她的臉，讓她正視他。

“唐婉，你聽好了：你拒絕我，沒關系，你想要怎么報仇，也沒關系，我都可以。但唯獨一點，你不能傷害你自己。”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唐婉可以看到他臉上細小的容貌，還有他瞳孔中屬于她的倒影。

她緊緊抿著唇，身體如同被什么一點點纏繞住了，半分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簡明澤沒談過戀愛，她恐怕會覺得他是個情場高手。

“聽到了嗎？”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簡明澤眉梢微微蹙了下。

唐婉這才意識到，她竟然看著他走了神。

“我又不傻，肯定不會傷害自己。”她拍開他的手，心跳比平時略快，早已忘了追究他當眾說她是他女朋友的事。

簡明澤這才坐好，準備開車帶她回去。

封牧的事情鬧得太大，她又牽連其中，他擔心再等一會兒，可能更不好走。

只是等簡明澤準備開車時，一輛車橫在了他跟前。

唐婉正低頭翻手機，看那些罵封牧的話，她就覺得痛快。見車子半天沒動，她想問怎么回事，只是一抬頭，看到了唐磊。

他沒像之前那幾次見面一樣，西裝革履，而是穿了身樣式略顯過時的休閑裝。

唐婉只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她給他買的。

當時他看到后，說喜歡，整個冬天有三分之一時間都在穿這身衣服，還被他那些小伙伴們嘲笑了。

可自從唐家出事后，唐婉就沒見過他穿這身衣服了。

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還有他跟那個可疑人接觸的畫面，繞在一起，交纏著占據她的心臟。

唐婉臉色一點點變白，手一松，手機滑落在地上。

“要下去跟他談談嗎？”簡明澤看著她的臉色，聲音夾雜著絲縷擔憂。

唐婉彎腰撿起手機，沒再看唐磊，“……不用。”

她還沒做好問小磊的打算，下次再說吧。

唐婉不想承認，可她確實在有意逃避這件事情。

簡明澤一般不會忤逆她的意愿，但他這次頓了下，說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唐磊好好談談。逃避沒有用處。”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以后見了他再說吧。”唐婉怕聽到她不想聽的真相。

聽此，簡明澤只是點了下頭，沒再說什么，開車準備離開。

而車子剛點火，唐磊便走到車前，“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與此同時，醫院。

酒店被包圍了，醫院這里情況也差不多。只是跟酒店那邊的嘈雜相比，這里相對安靜，大家只是舉著條幅抗議。

“恩將仇報，蛇蝎毒婦，蔣曉曉不得好死！”

“別怪爹娘不要你，孩子生來太惡毒。”

“xx病區xxx病房蔣曉曉，搶妹妹老公好玩嗎？害得養父母家里家破人亡好玩嗎？栽贓人好玩嗎？”

“瘸腿？怎么不摔死你！”

無數人從醫院門口路過，一開始還有人不知道蔣曉曉封牧的事情，這下也知道了。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幾乎有一半的人都在說這件事。

無他，在當今社會，封牧跟蔣曉曉做的事情過于駭人聽聞，既惡毒又陰暗，令人遍體生寒。

女性要不要主動追求男性，女性如何在婚姻中保障自己的應有權益，女性如何面對另一半的壓迫瞬間成為熱點話題。

唐婉曾今多次在這個醫院急救室待過，并且在醫院待過很長時間，不少醫生護士都知道她的事情。

再加上陳醫生被買通，她也‘死’在這里，記者警察還有女權保護組織都來醫院問詢當年的事情。

醫院為表明自己立場，無論對哪一方，都表示了對唐婉的深切同情，以及對陳醫生當年所作所為的譴責。

當年封牧不曾報警，而警察現在開始正式通緝已經流落在外將近兩年的陳醫生。

各方緊急行動時，普通民眾更多的是對當事人的好奇與鄙夷。

哪怕醫院再三強調，不允許把蔣曉曉的病房號說出去，可還是有人挖到了蔣曉曉的信息。

醫院分派不出人手特意照顧蔣曉曉，只能叮囑護工多照看下情況，一旦出現什么問題，記得及時聯系醫院。

然而護工是個懶貨，他只是隨口答應后，便擠在蔣曉曉的病床上睡懶覺。

蔣曉曉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暗自咒罵，希望這個人跟唐婉一樣，不得好死。

而就在護工即將要睡著的時候，他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打來電話，委婉邀請他一起過夜。

他人品長相跟家世都不行，又舍不得花錢找女人，此時有個免費的找上來，而且長得還特別漂亮，他哪兒舍得拒絕？

“你個臭娘們自己好好待著，一會兒護士過來，別說什么不該說的，不然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護工往蔣曉曉嘴里啐了口濃痰，見她連吐都不敢，不由得大笑。

大概被壓抑久了，他最喜歡的就是看這些曾經的人上人受挫。

還跟他說什么她以前是富家太太，呵，現在還不是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躺在那兒，任他羞辱！

護工嗤了聲，走出病房。

門口不知道被誰用紅漆潑了字，寫著蔣曉曉不得好死，看著特別瘆人。

而且門口左邊放了蔣曉曉的黑白照，還有小型花圈。

護工不知道這些到底怎么回事，也沒興趣去問，他嫌棄又害怕地罵了句晦氣，歡天喜地去找新交的女朋友。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將近凌晨時分，來病房看蔣曉曉的人漸漸少了。

這時，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影推著輪椅突然出現。

他推開門，里面發生一小段略顯激烈的爭吵，隨后，他推著一個蓬頭垢面形容枯槁的女人走了出來。

男人給蔣曉曉做了一點偽裝，但其實就算不做偽裝，她現在的模樣也沒幾個人認得出來——

她平時總是戴著昂貴的首飾，畫著精致的妝容，如今不只瘦成皮包骨，臉頰凹陷。而且皮膚暗沉，那頭被她護理得極好的頭發也被人剪成了狗啃發。

活像是老了十幾歲，與之前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