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八,路上車接車,人挨人,到處張燈結(jié)彩,熙熙攘攘。
而方瀾背對著唐婉,不知在看什么,整個人如同呆滯了一般,背影看起來十分落寞。
唐婉走過去,喊了她一聲。
方瀾慌亂在臉上擦了幾下,但轉(zhuǎn)過來時,紅腫的眼睛卻無所遁形。
“怎么回事?”唐婉問道。
“嗨,別提了,剛剛有蟲子飛到了眼睛里面。”方瀾嘟囔道:“我都不知道蟲子尸體是不是在我眼里被揉爛了,想想就覺得……”
“瀾瀾。”唐婉淡淡打斷了她的話,視線直直地望著她。
方瀾努力想要扯出笑容,但一開口,聲音里便忍不住染上了哭腔,“寶貝兒,你……你就裝沒看出來我在撒謊,行……行不行?”
她右手遮著眼,仰著頭想要把眼角的酸澀逼下去,可卻不斷有淚順著指縫流下來。
因為家庭環(huán)境異于別人,方瀾從小就是嘻嘻哈哈的性子,即便遇到什么,也是獨自報復(fù)回去,很少會哭成這樣。
哪怕當(dāng)初跟左旭丞鬧掰,哪怕在誤以為被盛國安那個老畜生侵犯的時候,她面上也是笑著的。
“是因為左旭丞?”唐婉拽開她的手,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
封牧把車停在她們身旁,識趣地沒出聲,但心中卻十分嫉妒。
她對方瀾跟唐磊、簡明澤那種毫無保留的好,讓他感到嫉妒。而且這些他原本也擁有,卻被他弄丟了。
“還是我寶貝兒好啊,這么貼心!狈綖懥髦鴾I沖唐婉笑,還在她臉上戳了戳,“你現(xiàn)在也好看,聲音也好聽,就是太陌生了!
她有意轉(zhuǎn)移話題。
但唐婉沒被她帶偏,“你跟左旭丞怎么了?”
方瀾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眼淚簌簌往下掉,她無奈道:“別問了嘛,小……小夫妻間吵個架多……多正常的事情!
她不想說的事,唐婉也不想逼她。
“要不要去商場轉(zhuǎn)轉(zhuǎn)?”唐婉提議道。
也怪她,這段時間只顧著復(fù)仇的事情,都沒找瀾瀾談過心。
方瀾拒絕了,說想要回家。唐婉不放心她這樣子單獨回去,可又拗不過她,只能答應(yīng)。
“那就過年后見!狈綖憦婎仛g笑,眼中的淚光還未褪去。
唐婉點了下頭,想看著她打上車后再走。封牧一直在旁邊待著,讓她覺得挺糟心的。
然而,方瀾沒走幾步,身子突然徑直往下倒去。
她是心臟病犯了,沒喝藥嗎?
唐婉心臟一緊,連瀾瀾兩個字都喊不出來,用最快的速度朝她跑去。
但有道身影遠遠比她要快,等她快到方瀾跟前時,左旭丞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將她抱在懷里。他面色都白了,能看得出來是真緊張。
“方瀾!”左旭丞壓著嗓子喊了一聲,可懷里的人緊緊閉著眼睛,根本沒有半分反應(yīng)。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藥和水,給她喂下去,然后抱著她便上了封牧的車。
唐婉此時也顧不上問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有跟封牧之間的那些別扭了。
她坐上車,跟左旭丞幾乎同時喊道——
“封牧,開車!”
“阿牧,快點開車!”
過十多分鐘才到醫(yī)院,路上,唐婉有機會問左旭丞,他跟方瀾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可想到方瀾暈倒前并不希望她知道這些事,她猶豫了下,最后選擇了尊重她的想法。
醫(yī)生說幸好及時給方瀾喂了藥,沒什么大事,過會兒就會醒了。
左旭丞同醫(yī)生道謝過后,就要離開,卻被唐婉拽住了。
“什么事?”他問道。
唐婉眉頭緊蹙,“她醒來后,第一個想見到的人肯定是你!
左旭丞沒接這句話,而是突然問道:“你是唐婉?”
“……對。”她不知道他突然問這一句什么意思。
“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跟她之間,不是三兩句可以說清楚的。我和她在一起太累,要離婚了。你如果不想她對我還有什么莫須有的期盼,現(xiàn)在就松手!弊笮褙┱f道。
唐婉沒松手,反而攥他攥得更緊了些,“為什么要離婚?”
怪不得瀾瀾會情緒波動這么大。
“不愛了,累了!弊笮褙┖啙嵉馈
唐婉沒松手,只是緊緊盯著他。
“那你為什么不跟阿牧復(fù)合呢?”左旭丞問道。
唐婉一怔,感情的事兒,哪兒能那么容易說清楚。而且很多時候,找那么多借口,其實也就是因為不愛了,沒感情了而已。
她蝶翼般睫毛微顫,松開了他的胳膊。
封牧到醫(yī)院后,便直沖思思病房。確認(rèn)思思沒事后,他才過來,恰巧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
他原本還想聽她說說為什么不跟他復(fù)合,但她沒說。
封牧?xí)簳r壓下這些紛雜的思緒,跟左旭丞一起上了電梯。
“阿丞,你做事前考慮好,別跟我一樣,鬧到如今這種地步,后悔也來不及。”封牧從沒擔(dān)任過安慰人的角色,說這些話時硬邦邦的。
左旭丞扭頭看他,“現(xiàn)在承認(rèn)后悔了?”
封牧面上神色變幻,有些難堪,最后從嗓子眼里,幾不可聞地擠出一個字,“嗯。”
“你感情太遲鈍了,我不會和你一樣的!弊笮褙┦栈匾暰,木然道。
這時,電梯到達一樓,他率先走出去。
封牧緊跟在他身旁,“那你為什么這么做?你不是喜歡嗎?”
“現(xiàn)在……不喜歡了!弊笮褙┩O履_步,轉(zhuǎn)身看向他,“回去再提醒唐婉一次,讓她別跟方瀾說我來過的事。她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合適!
他說完就走。
封牧快走幾步,從身后扣住他的肩膀,皺眉道:“阿丞,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覺得你不對勁?”
“嗯。”左旭丞點頭道:“交了一個新女友,比方瀾要省心的多。”
封牧:“你之前不是還非要娶方瀾?”
“嗯,現(xiàn)在后悔了。”左旭丞說道。
封牧覺得他可能在說謊,畢竟他當(dāng)時為了娶方瀾,沒少費力氣。可他仔細(xì)看了看左旭丞,發(fā)現(xiàn)他說得很認(rèn)真,看不出任何說謊的跡象。
一個人的感情,真得可以變化這么快嗎?
封牧不知道。
他連他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摸不清楚,就更不要說其他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