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很快過去,唐婉積極配合治療,但效果還是不理想。
期間,因為心理醫生說,多跟親近的人接觸,有助于治療。
封母封老太太封老爺子,還有跟唐婉不太熟的封堯封恬便都來了。杜佳恩還有剛剛生產完的方瀾也來了。
唯有最應該來的封牧沒來。
不只他沒來,在封母為了哄唐婉開心,當她面給他打電話,說能不能讓唐磊過來或者跟唐婉打個電話時,他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唐婉在他掛掉電話的那一刻,脊背都彎了下去。
如今距離臨產期還有一個月,以封牧對小文的在乎,怎么都該積極配合她的治療,好讓她順利生產。
這種情況下,除了小磊已經出事,他還有什么理由不讓她見小磊?
“婉婉,你別這樣,我再去跟阿牧說說,他說不定就同意了。”封母看著她這樣子,實在擔心。
唐婉卻沒吭聲,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眸底沒有半分神采。
封母跟身旁的人對視了幾眼,還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唐婉聲音喑啞道:“我想見封牧。”
“婉婉,阿牧他……”
“我要見封牧!”
唐婉直起身,拔高聲音,眼底充溢著血絲,看起來格外瘆人。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她今天必須見到小磊!
封母跟其他人都被她這樣子嚇了一跳,一旁,心理醫生說道:“心得疏通,不能一直堵,按她說的辦吧。”
聽此,封母應下來,但她給封牧打電話,無論她說什么,他都不答應見唐婉。
最后,他實在煩了,留了句“我答應過曉曉,不會再見唐婉”,直接掛了電話。不管封家的任何人再打電話,他都不接了。
封老爺子覺得封牧有些過了,憤怒不已。
可對唐婉來說,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對他來說,她這條賤命本來就不算什么。
最后實在沒辦法,封母他們確定封牧在辦公室,直接讓人把唐婉送到了那里。
辦公室內,封牧正在處理文件,見唐婉進來,他先是愣了一下。
這段時間,他沒少聽說其他人在他耳邊說唐婉怎樣怎樣,就連阿丞都跟她提了兩次這個事。
不過他一直覺得他們夸張了,短短幾個月,一個人的變化怎么可能那么大?
只是今天見了唐婉后,他才知道,他們半點沒有夸張。
除了懷孕肚子大以外,她整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而且她以前特意保養的頭發,此時也如枯草一般,里面還夾雜著幾根白發。
唐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再不復以往的光鮮亮麗。
不知怎的,封牧的心突然刺疼了一下,繼而,一陣窒息般的難受。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阿牧,今天晚上我們去吃燭光晚餐好嗎?”蔣曉曉從外面走進來,嬌聲說道。
她畫著精致妝容,穿著一個奢侈品牌新出的夏裝,從耳朵到腳都戴著價值不菲的首飾,顯得有些累贅。
不過她氣色看起來不錯,也是第一次從外貌上壓過唐婉。
封牧看著兩人站在一起形成的鮮明對比,不由得皺了皺眉,沒立刻回答。
“阿牧,你怎么不說話?”蔣曉曉嬌嗔地責怪了一句,回頭一看,在見到唐婉時,夸張地做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這是哪兒來的孕婦保潔嗎?哦,不是,婉婉,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她看著唐婉如今的落魄樣,身體每個細胞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
唐婉咬了咬嘴上的干皮,干皮扯掉,嘴上有血跡滲出。她擦了擦,沒理會蔣曉曉。
見此,蔣曉曉有些不滿,但她轉向封牧時,面上便只剩下委屈,“阿牧,婉婉怎么會在這里啊?”
“不知道。”封牧有些煩躁,指著門口沖唐婉厲聲道:“出去!”
至于是為了蔣曉曉的承諾,把唐婉趕出去,還是不想看到唐婉如今的樣子,覺得糟心……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唐婉自嘲地笑了笑,也沒有跟他爭執,扭頭就走。
封牧看著衣服在她后背勾出明顯的脊椎骨痕跡,風一吹,她衣服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大。
她瘦的就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他喉結滾動了下,心如同被無形的手攥住了,下意識去追。
但封牧才走出兩步,蔣曉曉受傷而柔弱地喊道:“阿牧……”
她只喊了他的名字,沒說別的,但他知道她想說什么,她在責怪他不守承諾。
五個月前,他親口答應過她,不再見唐婉。而再過一個月,唐婉就會生下孩子,到時候他會跟她一刀兩斷,再沒有任何關系。
想到這里,封牧硬生生停下腳步,沒去追。
但那顆心卻控制不住地焦躁,感覺像是有什么即將要發生。
砰!
門突然被撞開了。
康彤急匆匆沖進來,急得面色通紅,“封總,您快快快過去……哎呦,過去天臺!唐小姐在天臺上站著,說要是不過去,您要是不過去,她就跳下去!”
聽到這里,封牧眉頭緊皺,黑著臉沖了出去。
康彤緊緊跟在他身后。
蔣曉曉本想攔住封牧,可他動作實在太快,她連話都沒來得及說。
她看著已經空蕩蕩的門口,面上盡是嫉恨。
都已經安生五個月了,唐婉就不能繼續扮演透明人嗎?或者自殘、自殺,總之死了就好啊!
心理醫生還說那個賤人是什么重度抑郁,她看她就是裝的,重度抑郁早該自己去死了,哪兒還有機會在這兒影響她的生活?
蔣曉曉跺跺腳,跟著跑了出去。
七月的下午六點,夕陽余暉灑滿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大片大片金紅色的云遮掩在太陽前,鋪滿近半個天空,絢麗到了極點。
而唐婉此時站在天臺上,面對太陽,臉上被打上暖紅色的陽光,身后拖出矮矮的影子。
風一吹,衣角飄動,似是要將她從這里推下去。
天臺上的人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背影,連氣都不敢大聲喘,就怕她一不留心,從這里掉下去。
可是對唐婉來說,她此時迎著和煦的風,望著似乎近在咫尺的太陽,心態從未有過的平靜。
這五個月來,她從未像此刻一樣,這么自由過。
何夢雨繃著臉,一點點靠近。
“別過來。”唐婉背對著她,聲音很輕,可這里所有人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