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的表情幾乎沒有絲毫變化,換句話說他根本就是麻木的,聽見自己爹勸自己娶親也依舊眼神空洞。
“聽爹的就是了。”
聽到兒子妥協,老林一下子笑開了,豪爽地沖著大伙兒招呼。
“我老林家娶媳婦兒了,大家都去熱鬧熱鬧!”
奇怪的是,并沒有村民回應,大家全都一張冷漠臉,然后各自散了。
老林很尷尬,嘴角囁喏了一下,收回揚起的手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一瘸一拐地走到夏梨跟前。
“姑娘,我門家貧苦,要給你們準備新房還要些時日,委屈你一下。”
夏梨有些啞然。
她本以為是那種無賴之徒可以趁機教訓一番,然后再收拾胡氏,可現在這局面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難不成這次把自己玩進去了……
胡氏在遠處看見夏梨看見林政后直發愣,以為夏梨看上他了,生怕自己的銀子飛了,一下子跑過來囂張地說道。
“我侄女可是挑了好久才挑你們家,五天之內必須娶走!”
五天?!
夏梨一把推開胡氏,有些氣惱。
誰給她的臉為自己決定這些!
“妹子說得對,不能委屈了姑娘,就五天。”
老林當了真,認真地說道,生怕夏梨受委屈。
胡氏拿了銀子便大搖大擺地走了,夏梨怎么也說不清。
石墻后,大妹夏裳只是靜靜地看著夏梨的情況,而夏雨蘭只是怔怔地看著林政,一只手握緊了那個石頭墜子。
該說的話說完,林政攙扶著老林往村西頭去。
一路上老林的笑容就沒有斷過,走了很遠還回過頭來沖夏梨揮揮手,熱情得讓夏梨都有些內疚。
要是想到這林家是這樣,沖著老林憨厚的笑,她也不會把這一家子拉下水。
她實在不想傷害無辜善良的人。
“梨兒,你沒事吧。”
大妹見四周無人才敢跑出來,一見就拉著夏梨的胳膊,深怕她遭了打。
夏裳更是緊緊拉著夏梨,眼里滿是擔憂。
“沒事,胡氏終不過是要幾兩銀子,沒把我怎樣。”
夏梨摸了摸夏裳的頭,寬慰道。
夏雨蘭站在離夏梨幾步遠的地方,沒有如大妹般親近,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墜子,眼里倒是幾分古怪。
夏梨安慰一番,抬眼便看見夏雨蘭有點沉重,不知何故。
“雨蘭,怎么了?看你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沒有啊,我是為梨姐得救了高興呢。”
被夏梨這么一問,夏雨蘭立馬回過神來,急忙掩飾,眼神躲閃飄忽不定。
大妹沒想那么多,只當夏雨蘭是為自己差點冒險后知后覺嚇到了,知心大姐姐一樣拉過夏雨蘭的手。
“這蘭丫頭怕是嚇著了,你都不知道看著你被帶走她急得跟什么似的。”
大妹已經替她圓過去了,夏雨蘭便也順著點點頭,勉強從嘴角扯出一點笑來。
知道這番心意夏梨心里很是感動。
夏雨蘭一向膽子小性子弱,居然為了救她幫著大妹出謀劃策敢做這種忤逆胡氏的事,足以看出來她是真的將她當成自己人了。
夏梨走上前去,順勢攬著夏雨蘭的肩膀,感激中帶著安慰。
“放心,我好得很呢,以后千萬別再動做傻事的念頭了。”
夏雨蘭弱弱地點點頭,看著夏梨好像絲毫沒有為這樁婚事苦惱,眼里則是更深的落寞。
走在回去的路上,大妹發現這林子里有野菜,便順手采了幾顆,夏裳是孩子天性好動,也跟著大妹湊熱鬧。
夏梨含著笑意看著兩人邊采邊鬧,玩得不亦樂乎。
夏雨蘭見旁邊沒有閑人,心里糾結了一番,挨到夏梨身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梨姐,胡氏壞得很,肯定不會就這么放過你的,你真的要嫁給林政嗎?”
夏雨蘭這么一問問道了夏梨正在憂愁的癥結所在,夏梨一時間有些心煩,怕這些弟弟妹妹們擔心,便裝著很輕松地樣子。
“要是不嫁只怕這事兒沒完,你們跟著都要受罪,最壞的打算就是嫁唄,反正那林公子相貌堂堂,也難為胡氏給我找這么一個。”
夏雨蘭聽夏梨好像對林政很滿意,有些急迫地繼續道。
“可是那林家名聲很不好,就是因為老林年輕時候做過惡霸,現在村里面沒人瞧得起他,都不敢把自家女兒嫁過去……”
夏梨看著夏雨蘭著急的樣子,以為只是替自己擔心,怕自己真要是嫁了被林家現在的狀況拖累。
這個蘭丫頭平時也不多說話,難為她今天為自己想了這么多。
“名聲?我被胡氏逼著嫁人還就是因為名聲,我跟林家半斤八兩。”
夏梨淡淡地說道,嘴角帶著些嘲諷。
她倒不是覺得自己跟林政登對,只是胡氏這番鬧事打的就是她名聲不好,如今老林看著如此老實憨厚的人也遭了名聲的罪,真不知道這兩字有多大威力。
夏雨蘭似乎還想說什么,張了張嘴,話剛到喉頭就被收了回去。
既然夏梨都這么說了,林家也是正經聘禮下了,她再怎么說也改變不了什么。
夏梨看夏雨蘭不再說話,以為她終于放心了,便也沒管太多。
嫁她肯定是不嫁,只是胡氏那邊盯著,林家下了聘禮,今天看見林政好像對這撞婚事并不是很感興趣,想必可以從他那里下手。
回到鎮子上,夏梨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說給周嬸聽。
“這林家也是冤啊,老林那腿明明是救人摔瘸的,偏偏不知道是哪個黑心的說親眼瞧見了是調戲別人家閨女被打瘸的,如今沒人敢嫁他家。”
周嬸深深嘆了口氣,為林家的遭遇感到惋惜,也對好人沒有好報而心寒。
看來她還是低估胡氏了,這次還就是林家這個臭名聲,胡氏才給她找了個正常人。
“那嬸子這么說,我想他家也是講理的,今天是我不對不該許諾……”
夏梨低聲說道,先不說她是懷著什么心思選的那份聘禮,就是以旁觀人的角度看,她不選就要沉塘,出此下策也是說的過去吧。
“那你可要趕緊說清楚了。”
周嬸悠悠地說道,滿臉肅穆,突然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楚公子可快回來了,別到時候被他知道了。”
楚明澈?
他一走就出了這么大亂子,再說了她嫁不嫁關她什么事啊……
夏梨有些不明白,想問周嬸又怕周嬸調侃,索性咽回肚子里。
這事不能耽擱,夏梨差人送了個口信回萬寧村,找林政前來商量成親之事為由約于家中。
定的時間午后,可是已經超了一個時辰還是不見林政的人影。
招待客人的飯食熱茶都快涼了,大妹忙著收拾又有些氣惱。
“都說男子最注重禮節,這約定的時辰都過了,雖然是勸他,可怎么說梨兒都是她五日后成親的對象,怎的如此怠慢。”
話雖這么說,可是夏梨卻是一點都不著急,她倒是盼著這個林政慢點來。
來的越慢就表示越是對這樁婚事不上心,那她提退婚可就容易多了。
周嬸似乎知道夏梨在想什么,也不動氣,也不著急,喝了口茶水,左右看了看,對著大妹問道。
“蘭丫頭呢?她這幾日除了吃飯時瞧見,其他時候人影都不見。”
聽周嬸這么說,夏梨也意識到自從萬寧村回來夏雨蘭就一直悶悶不樂,她詢問也是百般敷衍,實在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況且她這幾天還有這檔子事兒,也沒有太多心思放在這個妹妹身上。
“她這幾日似乎心情不好,讓她靜靜。”
夏梨倚著房廊上的柱子,不經意地抬起眼,可巧就看見林政背著個布包裹站在門口,跟上次見到的一樣,眼神依然黯淡無光。
夏梨見他走到門口便止步了,出于禮貌還是走來大門口相迎。
見夏梨走到跟前,林政垂下眼,不緊不慢地將背上的包裹拿下來遞給夏梨。
“這是家父讓我帶來的一點心意,還希望夏姑娘不要嫌棄。”
雖然話說得十分得體,可是語氣十分冰冷,不說將要成親的兩人,路上偶爾碰見的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疏離。
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里面是新鮮的玉米,還沒長成,頭上的葉子還是翠綠的,似乎是為了專門拿給她臨時去地里扒的。
夏梨下意識想推辭,但是不收又駁了人家的心意,后面不好開口,頓了一會兒還是接下了。
林政依舊垂著眼不看夏梨,包裹剛一離手緊接著便說道。
“成親的各種支出由我家來出,姑娘還有什么缺的也盡管告訴我,我就不進去了。”
夏梨看著林政遠遠地站著,似乎對她很是排斥,文縐縐地她也不會,索性直話直說。
“今日請公子來是有要事,這里不好說話,如果公子不嫌棄隨我進來。”
夏梨看林政對她唯恐避之不及,也沒有那個好好說話的心思,扔下這句后便轉身回了,林政在原地猶豫了一陣,還是跟著夏梨進來。
茶水點心早就準備好,夏梨引林政坐下,給他倒了杯茶。
“今天請公子來是有一事,前幾日我是迫不得已才選了聘禮,這幾日想了又想,覺得如此草率實在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