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嘛來救我啊？”

被沈翼這么一問，李威廉頓時跟被捏住了脖子的雞一樣，喉嚨里發不出一點兒聲。

好一會兒，他才扭過頭道：“你管我啊，我想來就來。”

李威廉那別別扭扭的樣子把本就僵硬的氣氛弄得更僵了，有些微妙的東西緩緩滲出，浸透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沈翼嘴唇動了幾下，滿肚子的怨氣怒氣都被恐懼和迷茫沖散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干脆往后一靠。

不到一秒又被冰得彈起來。

“嘶嘶——這到底是什么車啊，好冰啊！”

“冰柜車啊，專門用來運冰或者運凍肉的。”

沈翼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呼出一口白汽：“那、那這里溫度大概有多低啊？”

李威廉抬頭望了一會兒，也縮緊了身體道：“普通的冷凍車最低溫度可以達到零下10°C，如果是好一點車，可以達到零下28°C。”

“那我們是不是會死啊？”

“不一定，一兩小時我們還是能堅持的，如果在這期間有人來救我們，我們就不會死……”

說著說著，李威廉的語氣也遲疑了起來，興許是他想到自己和沈翼都沒有手機，那個綁匪又離開了，沒有人會來救他們……

“那要是……沒有人來救我們呢？”

沈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威廉本來就心里沒底，被他這么一說更加心煩。

他的語氣也不自覺差了起來：“那就等死吧！”

李威廉口氣這么沖，就是不想沈翼再問七問八，可當他說出后，沈翼真的好久都沒再吭聲的時候，他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朝向另一邊縮起來的沈翼悶悶道：“沒有了。”

“真沒了？”

沈翼完全不搭腔了。

越來越低的溫度伴隨著越來越濃厚的死亡氛圍籠罩下來，整個車廂里除了機器運行時的嗡嗡聲，就是兩人此起彼伏吸鼻涕的聲音。

他們都刻意無視兩人的姿勢，最開始沈翼昏迷時李威廉還是緊擁著他，后來沈翼醒了，兩人就各自分開而坐，誰也不挨著誰。

他們像兩個同極的磁鐵，無形地排斥著對方。

李威廉都冷得受不了了，側目一看，沈翼縮成一個球樣，居然沒有要粘過來取暖的意思。

這個嬌里嬌氣的大少爺，什么時候這么能忍了？

李威廉忍不住開口：“喂，要不要坐過來挨近點取取暖？”

背對他的那個“球”說：“不用了。”

“為什么呀？”

“挨不挨近，取不取暖，反正我們都一定會被凍死的。冰箱里的凍肉結冰后會死死地黏在一起，我不想尸體被發現后，我和你黏得分都分不開，太丟人了。”

李威廉這就不爽了：“什么丟人啊！和我抱在一起死很丟人？”

沈翼又不搭腔了。

好一會兒才嘟噥道：“知道你還問？全美國都知道你李威廉男女不論、葷素不忌，我才不要被誤會和你有什么關系。”

李威廉立馬扭過頭去：“呵，我不嫌棄你，你還嫌棄起我來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沈翼老少通吃、生冷不禁，你以為我就樂意跟你扯上關系？”

兩人可真是無論什么時候，一搭上就是要斗嘴，全然不顧身處什么場合。

沈翼縮成一團，只有肩膀有起伏：“你有什么逼臉嫌棄我，你這個白眼狼、負心漢、臭流氓、大混蛋！”

李威廉瞪他，沈翼卻一直沒有回頭。

李威廉肚子里莫名起了火，忿忿道：“我有什么臉，我有一張帥臉啊，多少人求著給我睡，哪像你，都是用手段，你以為你就是什么好東西了？”

“我再不好……我特么沒對你不好過，你就是徹底的爛良心！”

“爛良心就爛良心，你知道我爛良心你還跟我講良心，你就說你是不是蠢？”

“你……”

沈翼沒“你”出來就不吭聲了。

李威廉耳尖聽到了一點哭腔。

聽得他心煩。

余光里看到自己順手帶過來比對的鞋子還孤零零地落在一旁，李威廉跟泄憤似的扔向沈翼：“把你的臭鞋穿上！”

沒一會兒沈翼把鞋子扔了回來，語氣很差：“不穿！”

不但不穿，還把另一只也脫了扔過去砸李威廉：“給你！你不就喜歡搞破鞋嘛！”

李威廉也氣不過扔了回去：“彼此彼此，聽說你也愛亂搞！”

沈翼又倔強地扔了回去，附贈一句臟話：“搞你媽！”

飛出的鞋子打落了李威廉的眼鏡，也把他腦袋砸得一懵，等他聽清沈翼說的話，沒有鏡片遮擋的眼睛一下凌厲起來。

他直接轉過身把沈翼的后領提起來，激動道：“你剛才說什么？你他媽說什么？”

沈翼陡然被拽起，又見李威廉一副氣沖沖的樣子，他有點懵，還有點氣。

“你這么兇干嘛？想趁著沒人打我啊！”

“我警告你，以后別老在面前提那女人！”

沈翼愣了愣，然后想到自己剛才嘴順說的“搞你媽”，他這就更懵逼了。

“不是，不是你神經病啊，我罵臟話而已，‘你媽’就是個語氣助詞，又不是真說你媽，而且你剛才不也說‘他媽’嗎？”

李威廉沉著眼看他。

沈翼還想碎碎念，愣是被看得憋了回去。

他很少看見李威廉不戴眼鏡的樣子，這眼鏡摘下來，怪兇的。

“不說就不說。”

沈翼自己推了一下李威廉，沒推動，又推了一下，還是沒推動。

“你耍完狠沒有，耍完了就離我遠點。”

李威廉仍是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神經病啊……”

正說著，面前的李威廉的臉突然靠近，沈翼下意識噤聲。

李威廉又突然蹲下，一點兒也沒有征兆地去抓沈翼的腳：“讓你把鞋穿上！”

心中莫名有了些失落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沈翼有些不高興。

他把腳一蹬，沒蹬開，腳踝被握得緊緊的，這才發現膝蓋以下都快凍得沒知覺了，麻得像一團冰，還嘴硬到：“不穿！”

李威廉不聲不響地把鞋撿回來，硬要往他腳上套，好像跟鞋子杠上了似的。

“你神經病啊！說了不穿，你以為你是給公主穿水晶鞋的王子啊！”

沈翼一直不配合，李威廉怒了，吼道：“你以為你還小嗎，都這么大了，能不能長點心！能不能照顧好自己？你這個蠢鬼！笨蛋！傻逼！坑爹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