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淵一怔。

楚風半倚在桌上，懶洋洋地用盤子里的肉熄滅煙頭，然后隨意往前一推。

“沈大影帝，你的戲我看多了，體驗派，高水準，我服，我服了。”

“小風……”

“風你媽呢風，叫這么親熱，跟你熟嗎？”

沈臨淵臉色大變。

不僅僅是因為楚風突然爆的這句粗口，更是因為……他感覺桌子底下，有只腳順著他的小腿往上蹭，很有要往腿間探去的意思。

而唯一一個能做這種小動作的人，只有楚風。

桌子下方的腳動作大膽而露骨，根本想不到是對面臭著一張臉的楚風在這樣做。

沈臨淵的心噗通噗通直跳，視線不知道該不該往下看，而明顯桌布下擺已經被踢開，半只錚亮的皮鞋擠開他的膝蓋，有恃無恐地往大腿中間踩去。

“臨淵……”楚風突然出聲，沈臨淵連忙抬起頭，額角落下一滴汗。

他看見楚風擺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明顯已經把他所有的慌亂都看在眼里。

楚風的腳順著沈臨淵的褲腿往上撩，動作曖昧，行徑囂張。

“都這樣了你還一動不動，看來是真殘了啊。”

沈臨淵身軀一震。

他忽然明白，楚風突然做出這種近似于挑逗的舉動，不過是在試探他有沒有撒謊的惡作劇。

原來楚風還是不信任他，以為他坐輪椅只是苦肉計。

“我沒有騙你……啊——”

鞋頭突然踩到最要命的地方，沈臨淵禁不住叫出聲，趕緊用手按住那只亂來的腳。

楚風譏嘲一笑，用另一只腳勾住輪椅下方，猛地將沈臨淵拉近。

坐在輪椅上的沈臨淵被迫往前，趕緊兩手抓住桌子邊緣保持平衡，等他坐穩，卻發現那只皮鞋已經結結實實地嵌在腿間，時輕時重地施加著力。

呼吸陡然加重。

真是要命。

楚風看著沈臨淵的所有反應，忍俊不禁。

“讓我看看你殘到什么程度了？整個下半身還有感覺嗎？那玩意兒還能用嗎？”

“小風你……唔……”

沈臨淵一開口，鞋頭便重重一陷，他趕緊咬牙悶哼。

皮鞋毫無感情地把肉當成沙包踩了踩，直到有些地方越踩越硬，越踩越熱，楚風才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輕輕把輪椅蹬退一些。

“原來還不至于完全殘廢啊，還能用，不過估計自己是用不了了，得靠別人坐上去動。”

沈臨淵遭到如此的狎戲，臉上火辣辣的，又是發燙又是發紅，不僅僅有窘迫，更有對自己的憤怒與羞赧。

他的楚風怎么變這樣了……怎么會這樣……

更可氣的是，自己居然毫無反抗之力，隨隨便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廢人了嗎？

“沈臨淵啊沈臨淵，”楚風半托著腮，眼中又是幸災樂禍又是鄙夷，“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兩條廢腿，身邊還帶著沈翼這個廢人，大拖油瓶帶著小拖油瓶，簡直就像就像超市里過期的水果，買一贈一，打折拋售，你還有臉來找我，你以為你還是新鮮貨色嗎？”

楚風冷冷一笑，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你剛才說的那些屁話，放在三年前我還能被你感動，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你回家給你倒屎倒尿伺候你到死，可放到現在，我他媽標點符號都懶得聽。你說得對，人心就是又蠢又壞的東西，以前你很壞，我很蠢，現在反過來了，你蠢得可以，我壞得不行，人是會變的。”

沈臨淵的表情一分比一分凝重，眼圈一分一比一分變紅。

楚風就在對面吞云吐霧，無論從神態、從動作、從表情來看都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我一點都不想聽你當年的心路歷程，我只知道，你當初對我做的事，相當于在我溺水的時候，你拿著一個救生圈站在岸邊，逼我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丟上岸，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卻告訴我救生圈是破的，給了我也沒用，然后轉頭就走……”

短暫的停頓過后，楚風的音調陡然升高。

“現在好了，你也溺水了，突然感覺到溺水的滋味不好受，想起我來了，想用你的懺悔要我去找個救生圈給你，或者干脆跳下去陪你，你想得美呢沈臨淵，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手指嫻熟地撣了撣煙灰，楚風不去看前方已經雙眼通紅的沈臨淵，只顧著伸手整理劉海，懨懨地道：“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Evan變成搖錢樹的時候來，你說這會不會太巧了啊，沈大叔。”

嘴角一勾，楚風挑起眼尾，直勾勾地盯著沈臨淵道：“對了，你應該知道，你的年紀已經是個大叔了吧。多尷尬的年紀呀，往上跟人比不了資歷，往下又比不過別人年輕，現在出國，不是因為想我，是你在國內混不下去吧？”

楚風用著戲謔的音調，輕而易舉的把沈臨淵的傷疤一塊塊揭起來。

“……國內已經沒有你能拍的影視作品了，好導演好劇本幾年都出不了一個，滿大街的小鮮肉卻天天在出道，你演技那么好，成就那么高，應該做不到腆著臉去和小年輕爭演偶像劇吧？可是你那張臉撐死了再好看十年，你在國內吃老本也頂多吃個五年，混不下去了，想來國外發展，一切就是這么巧，剛好國外有個如日中天的Evan是你以前的傻情人，你還不趕緊湊上來踩著Evan上位？”

沈臨淵捏著桌子邊緣的手很罕見地在顫抖，不知道這是在忍怒，還是忍痛。

換作從前目空一切的沈臨淵，這世上哪有冷言冷語能夠刺傷他，他活到這個年紀，早已刀槍不入，唯獨當他主動把人裝進心里，那人卻在心里狠狠捅了他一刀時，他潰不成軍。

“你……原來是這么想我的嗎？”

隱忍了許久的聲音透出幾絲哽咽，艱難的穩住了聲線，卻忍不住逐漸積蓄的眼淚。

“你以為……我求你和好，是想要利用你在國外出道？”

眼前漸漸模糊，透過飽盈的淚水，沈臨淵看到楚風瘦削冷冽的臉頰，陰郁灰暗的雙眸，還有尖刻上揚的嘴角。

臉頰驀地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