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淵問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這個問題楚風也問過自己很多遍很多遍，但他從來都沒有敢把答案說出來。
直到這一刻，直到徹底不抱希望的這一刻，他忽然就能說出來了。
“我想要愛，可是……沈先生愛我嗎？”
沈臨淵一怔，旋即失笑道：“我當然愛你……”
“可那是對玩具和寵物的愛，不是真正的愛。”
笑容收了回來，沈臨淵眉毛平平地展著，看不出喜怒。
“我看不到真心，一分都沒有，我只看到操控和占有。我想要真心，我想要真誠，我想要真愛，但我一分都感受不到。”
沈臨淵的臉慢慢陰沉下來，像布滿烏云的天空，眼中有雷霆閃現。
“想要我的真心……想要我的真愛……”他低低念著，念著，又低低笑出聲。
“你們拒絕人，借口可真多呀。”
他意味深長地說了這一句，不去看楚風的反應，只突然發狠把整個床墊都掀了起來。
夾在床墊下面的照片全都飛出，散得滿地都是。
還蹲在床角的楚風被嚇了一跳，他瞪大雙眼，看著一張張的照片劈頭蓋臉落下，有的反面落地，有的正面朝上，無一例外的是，每一張照片里都是同一個女人。
沈夫人。
楚風認出來了。
當初他在床底撿到的只是無意落下的一張，其實還有成千上百張，原來他們每晚同床共枕的床墊下面藏滿了沈臨淵已經死去的前任妻子的相片。
只是稍稍一想，楚風就覺得毛骨悚然。
沈臨淵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滿地的照片和縮在地上的楚風，冷冷的說：“你們都一樣，你們全都一樣。”
他拈起一張照片，望著上面的女人說：“我給愛的時候你們要錢，我給錢的時候你們要愛，說來說去只不過是貪得無厭，只不過是拒絕我的借口。”
楚風心里一咯噔。
他突然想到，沈臨淵對他說過那么多慌，說不定，當初那個所謂的“要身材不要命”的故事也是假的。
“在我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里，在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在我一生中最天真最愚蠢、有情就能飲水飽的時候，別說真心和真愛，我命都能給她，可她還是要離開我，她說她不要我的命，她要錢。”
沈臨淵站在滿地的照片里，側著臉對楚風冷笑。
楚風知道，冰山下的真相已經慢慢浮出水面。
“明明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明明說好了做一輩子的家人，明明是從小相依為命相濡以沫的情誼，可那個老頭都六十多了，情人十幾個，她寧愿做他第十幾任情人，也不寧愿做我唯一的愛人，因為我的愛不值錢！我除了不值錢的愛我什么ＹＸＺＬ。都給不了她！”
“愛？去他媽的愛！小孩子才說愛不愛，大人只管擁不擁有。”
楚風抬頭，看到沈臨淵抿著鋒利的唇，嘴角剛好上揚成譏誚的弧度。
“楚風，你看看你，嘴上說著想要愛，但你卻天天想著離開我，我哪怕不愛你，卻一直想著擁有你。我們倆對比，你說誰更加過分一點？”
沈臨淵斜眼瞥向楚風：“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放在床底下嗎？因為她得實現她的諾言，她說過她要陪我一輩子，那她就算死了，也得陪完我一輩子。”
說著，沈臨淵的目光投向床底下面的地磚：“不過，像她這樣的人沒有資格睡在我床上，她只配睡在床底，她的骨灰也得埋在我床底……”
楚風怔怔地聽著，一股可怕的涼意讓他全身都凍僵了，突然一股力道把他拽起來。
沈臨淵將楚風壓在翻轉的床墊上，捏著他的臉道：“你也答應過我，你也說過要陪著我，可你怎么突然反悔了呢？我現在什么都能給你，我星星月亮都能給你買下來，我可以為你安排一切，我可以掃清你整個人生的苦難，我他媽什么都可以為你做到，你卻說感受不到我的愛？”
楚風被沈臨淵嚇得瑟瑟發抖，好久才期期艾艾地吐出話來。
“要、怎么樣……你、才肯、放過我？”
“放過你？”
沈臨淵放開楚風的下頜，直起身，輕蔑地俯視這房間的一切。
“除、非、我、死！”沈臨淵一字一頓道。
“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離開我！你不可以！孩子不可以！沈翼也不可以！”
他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歇斯底里地吼出聲：“你們全都是我的！你們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怕我也好，你們都得一輩子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再拋棄我！”
“你們就是賤！全都是賤！那個賤女人最后肚子大了被人一腳踢回來，還不是灰溜溜地找我，懷著我的孩子還和別的男人上床，最后難產死也是活該！沈翼也一樣賤，明明是條靠著我混吃等死的寄生蟲，還要反抗我，要不是他是我的兒子，我早就把他扔出去！你也是，你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死窮鬼，你這種人活著就是一輩子被人踩的，要不是遇見了我，你以為你能有今天？”
楚風望著沈臨淵猙獰的面孔，再好看的皮囊都擋不住心底的丑惡。
果然在他心中，所有人都是附庸，所有人都是依他而生的寄生蟲，所以所有人都該聽他的話，所有人都該順他的意。
“你想離開我？你想都不要想！你就是死，骨灰盒都得擺在我床頭！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
鷹爪似的手緊緊捏住楚風的手腕。
“說！說你是我的！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楚風臉色蒼白得像個鬼。
他看著眼前的沈臨淵，想到初見的沈先生，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暴戾猙獰，他所愛上的一直只是溫柔的那個人。
“不……”楚風緩慢卻堅定地搖頭，“我不會是你的。”
“我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楚風撫著自己的肚子，畏懼卻不退縮地望著沈臨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別把我當玩具，別以為抓緊了我就走不了，只要我有心，只要我有腳，我一定會離開你這個瘋子。”
沈臨淵瞪著楚風好一會兒，緩緩放開手，但卻并沒有松口。
“你想都別想。”
這是沈臨淵離開房間前留下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