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動作完全停了。

臉上的笑僵硬了，剛剛咧開一半，很是滑稽的樣子。

空氣膠著著，只有視頻中的老師絲毫察覺不到氣氛地講著課。

過了好一會兒，楚風才道：“這樣……不好吧�！�

沈臨淵似乎等的就是他開口，話也像早就準備好了那樣：“有什么不好呢？醫生說你需要靜養，留在我身邊，有我和傭人好好照顧你的起居飲食，這不是更好嗎？”

楚風想說些回絕的理由，但他仔細想了想，好像已經沒有理由了。

說他還想上課，沈臨淵已經找人錄課給他。

說他家人會起疑，先前的那通電話已經說服了楚風的母親。

說離校的手續難辦，沈臨淵證明了只是一通電話的事。

說他在學校有難舍的朋友……他并沒有什么朋友。

干干地愣了一會兒，楚風只能道：“可不可以讓我好好想想？”

“還有什么好想的呢？”沈臨淵這次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輕易讓步。

“留在我身邊，讓我隨時照顧你，不好嗎？”

楚風低了低頭，道：“學習嘛，講究氛圍，在學校是最好的，我都已經教了學費了，還有一個多月就期末考試了，正是復習最緊張的時候，起碼等過完這個學期再說，好嗎？”

沈臨淵定定地看了楚風一會兒，還是妥協了，“好吧，過完這個學期再說�！�

楚風的心還沒有來得及放下，他又聽見沈臨淵說：“我希望你不是因為舍不得學校的某個人所以不舍得走�！�

楚風微怔。

他怎么覺得沈臨淵的語氣有些怪怪的。

抬眼一看，沈臨淵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異常，因此楚風也沒聽懂他話里的深意，只訥訥地搖搖頭。

過了很久，久到楚風已經看完錄課的視頻，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沈臨淵說的“某個人”該不會指的是“妍妍”。

也許是多次背叛的失望讓楚風不知不覺間完全把妍妍排在了親密的人之外，沈臨淵暗示的時候，他把同班同學和任課老師全都想了一遭，就是沒想到妍妍。

現在一對上，沈臨淵似乎真就是在說她，畢竟她是自己前女友。

沈臨淵是有些誤會和介意妍妍的存在嗎？自己要不要去解釋一下？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楚風就打消了一半。無緣無故突然拉著沈臨淵解釋，這樣看起來才像心里有鬼。

猶猶豫豫，一拖就拖到了每日去醫院例行檢查的時候。

這些日子，沈臨淵和史密斯教授越來越熟，兩人之間聊天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例行的問診結束后，楚風坐在一邊，沈臨淵與史密斯教授用英文交談。

過去他們交談的時候楚風從不插嘴，就是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因為醫生說的一些專有名詞他自己不懂，不敢隨便插話。

但總的來說，他估計自己能聽懂百分之八十以上。

沈臨淵和教授在聊自己的事情。

史密斯教授表現出了極大的研究熱情：“沈夫人的情況在醫學上非常特殊，我們團隊打算長期跟蹤治療，我們保證會拿出十二萬分的心力去給予他最及時最大力的幫助，但是我們希望最終能將研究結果以匿名的形式作為論文的素材，先生您怎么看？”

楚風聽懂了大部分的意思，因此他等待著沈臨淵將史密斯教授的原意更加準確地翻譯出來詢問自己，他沒想到的是，沈臨淵直接越過了這一步。

沈臨淵沒有征求楚風的意見，直接回答道：“我的愛人是同意的，只要你們能提供最先進的技術治療�！�

楚風也聽懂了沈臨淵的話，因此他有些愣。

雖然問了他，他也會答應的，但是……沈臨淵完全沒有問他呢。

小小的芥蒂生在心里，雖然并沒讓楚風感覺到難受和憤怒，但也讓他更加集中精力地去聽兩人的對話。

史密斯教授道：“沈夫人之前詢問過是否能夠流產的事情，我方團隊其實更擅長的是真兩性畸形的妊娠研究，不過我方會尊重沈夫人的意愿，無論是要正常生產還是終止妊娠，我方都會提供最優秀的技術援助。經過幾天的小組討論，目前我方已經研制出了兩個方案，先生要不要和夫人一起了解一下？”

聽到教授的話，楚風差點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問過那么多醫生！那么多醫生！都是統一建議他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但是如果他剛才沒聽錯的話，史密斯教授說他們已經有了兩套方案。

也就是說，可以選擇流產的方案了！

他可以不用生下這個孩子，并且通過手術改變兩性畸形了！

楚風都要激動得自己開口說話了，可沈臨淵篤定的聲音先一步說了出來。

“用不著兩個方案，我們都想要這個孩子。”

楚風不可置信地望向沈臨淵，后者神態從容，目光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史密斯教授有些驚喜，似乎他期待的也是這個答案：“你已經和沈夫人商量好了，你們決定正常生產？”

“是的�！鄙蚺R淵點頭。

他們完全不知道一旁的楚風可以聽懂所有的英文對話。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楚風死死地咬緊牙，就差一點他剛才就把“no”喊出來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一直說著“我尊重你的選擇”的沈臨淵，會不經詢問就擅自幫他做了選擇。

這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誤會？他要不要等會兒單獨問問沈臨淵？

另一旁的沈臨淵已經和史密斯教授研究起了生產的方案，個別以前楚風覺得陌生的專有名詞，現在他也能聽懂了。

他發現他能聽懂的對話不知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也是有的，也就是說剛才他聽錯的可能性并不高。

那么……沈臨淵……到底在打算些什么呢？

楚風呆呆地看著一旁的沈臨淵，他好像永遠都是成竹在胸、穩操勝券，似乎天底下不會有太多讓他驚訝的東西，也不會有太多超出他控制以外的事情。

這么想來，似乎除了第一次見面時浴室里對視的那第一眼，在這之后自己就沒看見過沈臨淵失態的樣子了。

哪怕……是在KTV出現救自己的時候，他的情緒也是點到即止、恰到好處的，就像……

就像一場完美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