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如鬼魅一樣悄無聲息。
楚風背對著門口躺在浴缸里,厚厚的泡沫像小山一樣堆積在他身上,他閉著眼睛,像躺在云里。
“怎么沒有開按摩功能呢?”
一個聲音輕柔得像從天邊飄來,楚風剛開始沒太在意,幾秒種后,他聽到了另一句話。
“不會用的話,為什么不叫我呢?”
楚風一驚,眼睛陡然睜開,還沒來得及轉身,一只修長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肩膀。
“別怕,是我。”
“臨淵!”
楚風急得想站起,剛一動,又想到自己還是赤裸的,只好把身體壓下一點,藏在泡沫之后。
“你怎么進來了?”他扭過身,有些羞赧地問。
“聽到開水聲,卻沒聽到浴缸響動,我猜你應該不會用……”
沈臨淵神色自若地回答他,繞到他的對面,蹲下身,在浴缸下方摁動幾個摁鈕。
“這是柔和模式,舒緩疲勞的,你躺回去,看看怎么樣。”
楚風見沈臨淵沒有別的動作,只認認真真地給他調試,便慢慢躺回原位。
按摩浴缸以一種難以感知的幅度震動,但是浴缸里的水卻被帶動著激蕩起來,拍打在身上,確實非常舒服。
楚風不自覺更放松了些。
“確實挺舒服……”
瞇起眼享受了一會兒,抬眼一看,沈臨淵還沒有走。
“你、你不……”
話還沒說完,只見沈臨淵從一旁的壁柜里拿出幾樣東西,未等楚風看清楚,沈臨淵已經戴上了手套。
“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啊,不……”
沒等楚風拒絕,沈臨淵已經自顧自地打開自己剛剛拿出來的小瓶子,往手上倒了些精油,頓時薰衣草的氣味溢滿了整間浴室。
“懷孕容易手腳酸痛,我看過書,多按摩一下可以促進血液循環。”
沈臨淵兩手都已準備好,直視楚風的眼睛道:“讓我試試怎么樣?你信得過我吧?”
“可是……”
“你信不過我嗎?”
沈臨淵的問話讓楚風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沈臨淵很快就體貼地幫他補全了。
“不好意思的話,你閉上眼,把我也當成按摩浴缸的一部分好了。”
楚風還在猶豫,沈臨淵就已經將他一只腳踝撈出水面,“先從小腿試試吧。”
楚風被一步一步逼得沒有退路,只能答應了。
隔著一層橡膠,小腿被人來回撫摸。
本就濕漉漉的地方抹上一層精油,被手套來回抹開,發出了令人羞恥的聲音。
察覺到楚風的難堪與緊張,沈臨淵不用他開口就體貼地摘了手套,可奇怪的聲音沒有了,肉與肉之間完全的接觸卻更加真實。
真實得引人遐想。
“放松一些,小風。”
“嗯……”楚風應著,被揉搓的小腿卻越繃越緊,不一會兒,連腳趾頭完全蜷縮起來了。
沈臨淵的兩只大手在楚風瘦纖的腿肚上滑動,越往上巡,楚風緊繃得越厲害,好像任他使出千般花樣都只會換來楚風的抗拒。
腿上的手忽然停了。
楚風悄悄睜眼,看見的是沈臨淵低落的表情。
楚風下意識動了動腿,沈臨淵握著他的腳踝,一抬眼,望進楚風半開的眼里。
“是不是無論我怎么親近你,對你好,都只會讓你更緊張,討不了你的歡心?”
沈臨淵這么低沉的語氣讓楚風有些慌,他連忙道:“不是的,不是你的問題……”
“是我的問題。”
沈臨淵忽然打斷他,道:“是我的問題……都怪我,怪我是個男人。”
楚風錯愕地瞪大眼睛,他不明白沈臨淵為什么會這么說。
一直被緊握的腳踝被輕輕放下,落入水里,被厚重的白沫掩蓋。
“小風,我聽說,你過去十幾年里一直很喜歡一個叫妍妍的女孩,因為她小時候對你好。可是現在我對你好千倍萬倍,為什么你就不喜歡我呢?”
楚風望著沈臨淵那雙黑沉沉的眼,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一種愧疚感。
“我并不比她差,小風,無論從主觀還是客觀上,我各方面條件都比她優秀,包括我對你的關心和照顧也遠勝于她。為什么你從來不考慮我?為什么你至今還想著‘由奢入儉’?”
聽到沈臨淵又把話說到先前他們在討論的事,楚風萬般后悔自己不經大腦瞎說什么“由奢入儉”,他不想再就這個話題上深挖下去。
總覺得再說下去,自己的某些不得見人的小心思會被挖個干干凈凈。
“臨淵我們……”
“是因為我是個男人嗎?”沈臨淵不給他逃避的機會,一語中的。
“楚風,你看著我。我現在問你,你問問你的心,你拒絕我,拒絕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拒絕的是我這個人的性別?”
那雙深邃的、蠱惑的、專注的眼睛望著他,好像把他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看了個透。
“你一直介意別人因為你的性別而歧視你,可你捫心自問,真正最歧視自己性別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我問你,你是覺得,你要成為一個男人就必須喜歡一個女人,所以才拒絕身為男人的我,還是你拒絕沈臨淵本身?”
無比直白的話,插入了楚風一直不敢直面的內心。
楚風避開了面前的那雙眼睛:“臨淵,我們可不可以以后再……”
“不可以,就是現在,現在就說清楚。小風,你很年輕,你有大把的時間去揮霍,去等待,去浪費,可我沒有!我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你明白嗎?明白我的迫切嗎?”
說到激動處,沈臨淵一下站了起來。
在仿佛凝固了的空氣中,沈臨淵一粒一粒地解開西裝的扣子。
“看著我,楚風,你看著我……”
價值昂貴的西裝被褪下扔在一邊,沈臨淵只穿著因水漬擴散而變透的白襯衫,底下的肉色肌理隱約可見。
“看著我……”
楚風不由自主地被牽引了目光。
“我是個男人沒錯,但忽略我的性別,我是個人,是個想要得到你愛的人。”
升騰的水蒸汽打濕了眼睫,眨眨眼,睫毛上已經串起了水珠。
沈臨淵正是在水珠滾落之后,脫下了最后一件布料。
“看著我,看著我的身體,如果我的人不令你厭惡,那么我的身體和性別也不該成為你拒絕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