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下午與淑妃的戲臺之約,她原以為會逃過,卻不想才過正午,清央宮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皇后娘娘。
當小太監尖細的嗓音宣布皇后娘娘駕到的時候,蕓若的心一慌,她已猜出了來者何意,淑妃與皇后娘娘一向親厚,此番來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蕓夕給皇后娘娘請安。”蕓夕正要坐起來,皇后娘娘已急走幾步立刻就到了床前。
“蕓夕,可動了胎氣嗎?”
蕓夕點頭,“是的,太醫說了不易走動。”不等皇后娘娘追問,蕓若直接道出,便是示意皇后娘娘下午的看戲之說她不準備參加了,這樣便可以暫時的避過淑妃。
皇后溫婉一笑,“夕兒,我正想來與你說這事呢。你瞧,雖然你是三王妃,可是皇上待你卻比那親生女兒還親近,今兒又是他的壽辰,所以我聽說你身子骨不好就急了,你不去皇上怎么會開心呢,更有,有了身子的人多聽聽曲和戲那對孩子也是一種薰陶更是一件好事,那么重要的場合斷斷少不了你的,所以本宮今日親自前來接你去看戲,必會穩穩妥妥的不讓你受任何驚擾,更不會因為顛簸而傷了你,你看,這樣你總可以隨本宮一起去了吧?”皇后娘娘親和的笑問,那神情由不得她不答應。
越是不想去,就有人越是想辦法讓她去,蕓若心知皇后這般說她已沒有不去的道理了,虛弱一笑,該來的總也擋不住,自己早晚都要面對,這般的煎熬突然讓她下定了決心,既然所有人都在逼迫她,好吧,那么她退一步就是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再無煎熬,心一橫,凜然道,“娘娘,走吧,我隨你去。”
皇后使了一個眼色,立刻就有小宮女走過來為蕓若更衣整妝容,而皇后娘娘就坐在那窗前的軟榻上看著蕓若的一舉一動,那神情象是關心,其實則必不然。
蕓若心里泛起苦笑,自己真的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手中棋子。
德妃從別處聽說趕回來的時候,蕓若已隨著皇后娘娘一起坐進了馬車里,馬車果然行得極慢,也極為平穩,蕓若輕輕的靠在靠背上,皇后娘娘并未打擾她的休息,象是知道她的心事一樣,只任她閉目養神。
馬車外,已傳來了女子們細細的低笑聲,蕓若知道,已到了。
皇后娘娘狀似極為不放心的牽著蕓若的手,生怕她有什么閃失,這是淑妃所求,而她也不愿暮蓮澈當了太子,所以才極力演出了這一場關愛的戲碼,但是在這后宮之中她最懼怕的卻是暮蓮宇極,倘若蕓若真有什么三長兩短,她也沒有辦法向暮蓮宇極交待。
兩個人一前一后踩著小太監的背下了馬車,有皇后在,也省去了蕓若向一應嬪妃們的問候,暮蓮宇極還未到,蕓若便隨在皇后娘娘的身后直接向靠前的位置走去,皇后接著她的手就坐在她的身邊,再指著一側的空位子道,“那便是皇上的位置了,幾位皇子的都在那一邊。”
蕓若懶怠動,渾身還是不舒服的有些緊,抬眼微瞟了一眼四周,眼尖的她一下子就發現了淑妃的蹤影,居然就隔著她一個位置,坐在她的斜對面,此時,見蕓若看向她,便悠然起身而來。
輕輕搖擺,款款而行時只顧盼生姿,“姐姐,你可來了,這少了你,可就不熱鬧了呢。”淑妃笑瞇瞇的就走到皇后的面前,親切的一如兩姐妹一樣。
“什么時候開始?”皇后才到,也不知這里的狀況,于是低聲問道。
“說是皇上來了就開始,也快了,皇上在御花園呢,一會就與眾皇子們一起過來了。”淑妃說罷就一扭身看向蕓若,“蕓夕,你臉色好些了,應該沒什么大礙了吧?”其實不好也要好,因為蕓若人已經被請來了。
“哦,好些了。”蕓若尷尬一笑,想起早上淑妃所言,心里更是五味雜陳,淑妃在逼她,其實她又何嘗不想讓暮蓮卓當上太子呢,可是這樣做又斷斷是讓暮蓮澈難堪了,“娘娘,我答應你的事,一會皇上來了,我自有分寸,娘娘請吧。”她冷冷淡淡的開始逐客,不想看到淑妃,她真的很討厭淑妃的所為,從前是對水離,如今又是逼迫她。
淑妃被她的冷淡弄得有些訕訕的,“蕓夕,容常在也來了呢,就坐在我那邊,要不要過去見見她?”淑妃提起水離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蕓若抬首,果然看到了遠處坐在角落里的水離,雖然皇上待她極為親厚,可是水離位份低,故而自然要坐在遠處,當視線與水離相對的時候,水離溫和的笑意仿佛似在安慰她,真想沖過去把自己的心事都說與水離聽,可是時間來不及了,皇上就要到了,而且這樣的場合也不適合兩個人的談天說地。
心里有些怨念,入宮也有一夜半天了,水離居然沒有前來看她,總說當局者迷,說不定水離會幫她出出主意的,蕓若卻不知道,水離早已被皇后支使了差事,一直忙前忙后,現在才得空坐下來,正等著聽戲之后再與她一聚呢。
“不了,我身子不舒坦。”她不想孩子有什么閃失,還是乖乖的坐在原地等待暮蓮宇極吧,主意早已打定,再也不想向暮蓮宇極隱瞞任何事情了。
當‘皇上駕到’四個大字送過來時,淑妃與皇后娘娘皆是暗笑,而蕓若則是一身緊張,那樣難堪的事其實她說與不說淑妃與皇后娘娘也心知肚明,既然怎么樣都是讓暮蓮澈難堪,那么就痛一次以除后患吧。
暮蓮宇極穩步威風八面而來,面上笑意盈然,當他看到蕓若的時候,頗為意外,“蕓夕,不是不舒服嗎?怎么還是來了?”
蕓若清然一笑,那笑容里是更多的無奈,隔著一個皇后娘娘,她有些猶豫了,可是不說也只能被淑妃所威脅,有一次便有兩次,“皇上,蕓夕有事要稟報,卻只恐惹得父皇不開心,不知當不當說。”這是暮蓮宇極的生日,她說了,真的怕會影響了暮蓮宇極的心情。
可是不說,那邊淑妃虎視眈眈,讓她好生煩惱。遠處,幾個皇子正襟危坐的正等著看戲,暮蓮澈也并未疑他,而德妃也是與暮蓮宇極一起到的,便坐在幾米外的一處方桌前。看來,皇后是故意把德妃和暮蓮澈支開在蕓若左右了。
暮蓮宇極并沒有看向她,他象是感覺到了什么似的一雙凌厲眼眸瞟向了戲臺之上已開始的一場戲,一邊看一邊說道,“有什么事,看過了戲再說吧。”
皇后身子一怔,想不到暮蓮宇極也會駁了蕓若的面子,這讓她有些不自在了,難道她與淑妃押錯寶了?難道暮蓮宇極已猜到蕓若要說什么了?難道他還是一心要封暮蓮澈為太子嗎?
微微的搖頭,向三米外的正側耳傾聽的淑妃示意是暮蓮宇極不讓說。
暮蓮宇極明明是看向戲臺的,可是他卻象是長了眼睛似的,“皇后,你與淑妃在打什么啞迷?”
皇后的臉刷得就紅了,仿佛她的執意帶來蕓若被皇上知曉了一樣,“沒,只是戲臺上這部戲剛好我與淑妃私下里討論過,卻不想這第一出戲就是我們兩個都愛聽的。”
“是嗎?”
那拉長的尾音讓皇后的身子一抖一顫,“皇上,淑妃說,平日里你也喜歡這出戲呢。”
“看戲吧。”仿佛討厭皇后的聒躁一樣,暮蓮宇極直接就冷淡的拒絕了她的談話,剛剛轎子才進了戲園子的時候,德妃就叫住了他,只說蕓若傷了身子,可是皇后卻強行的要帶她前來看戲,這讓他如何不生氣,又見皇后與淑妃象是合計起來在算計什么,這讓他更加厭煩了,精明如他,一眼就看出了皇后與淑妃的那點子小把戲,只是,他不懂蕓若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們手上,居然就被挾持了一樣。
皇后再也不敢多語了,不過她篤定蕓夕一定不會忤逆了淑妃的意思,因為她那般千辛萬苦的嫁給暮蓮澈目的就是為了要掩飾她的孩子,如今,當暮蓮澈也默許了她的時候,蕓若更加沒有理由不保護她自己與孩子了。
那一場戲聽得極為郁悶,就連暮蓮宇極也頗為掃興,不過他是經歷過了大風大浪的男人,所以并未因剛剛那微妙的插曲而影響了心情。
冬日的天色暗得早,所以只聽了一個多時辰大家也就要散了,晚間還有晚宴,聽說還有各國朝獻的舞女曲藝,大家自然要打扮的出眾而美麗的參加,所以都迫不及待的回去準備了。
淑妃不情不愿的站起來,等了一個下午,就只等到了皇后娘娘的一個搖頭告訴她不許輕舉妄動,這讓她頗為不耐。
見蕓若正要起身隨皇后娘娘離去,暮蓮宇極便道,“蕓夕,你留下,其它的人都退下去吧。”
皇后一喜,原來皇上不是不想聽蕓若所要稟報的事,而是要等無人時,她急忙向皇上鞠了一恭道,“皇上,那臣妾便在馬車里侯著蕓若再帶她一起回去了。”
“不必了,朕親自送她回去清央宮。”冷冷拒絕,看著蕓若的眼神,暮蓮宇極就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