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器挑的是家當?shù)厝碎_的飯館,中式仿古風(fēng)格裝修,兩扇鏤空木門向外打開,門旁擺著一座青石盆景,還沒進門就已經(jīng)有清秀的服務(wù)生迎了出來。
“請問幾位?”
“朋友訂過位置了。”賀琦年說。
這家店里生意不錯,戴高帽的廚子忙得熱火朝天,樓下坐滿了人,服務(wù)生帶著上樓進包間。
盛星河他們是最后到的,只剩下服務(wù)員端菜時有可能會不小心碰到的兩個位置是空的。
沒得挑,這正和了賀琦年的意。
壽星在對面發(fā)話:“你倆上哪兒去了,怎么這么晚啊。”
“給您買賀禮啊,”賀琦年把東西放到玻璃臺面上,再緩緩地轉(zhuǎn)到張大器面前,“這是我和教練一起買的,祝您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一桌人笑得前仰后合。
張大器玩樂高玩得很勤,掂了一下重量又晃了晃包裝盒就已經(jīng)猜到是什么禮物了,笑得尖牙不見眼,“謝謝你們啊,太客氣了,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谷瀟瀟見對面那兩人同時伸手拉開椅子,同時入座,又十分默契地去拆桌上的一次性餐具,打趣道:“你倆好像新婚夫妻啊,送禮物什么的還要一起準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盛星河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谷瀟瀟這玩笑話好像在暗指他跟賀琦年關(guān)系非同尋常似的,別的同學(xué)看在眼里多不像話。
而賀琦年的心態(tài)卻和他完全相反,樂不可支地擰開手邊的椰汁,就差夸一句你可真有眼光。
他扭頭看向盛星河,問道:“媳婦兒,喝嗎?”
下一秒,腳背就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疼得他驚叫一聲,五官扭曲:“窮,主要是因為我太窮,買不起,然后逼迫盛教練湊了一份錢。”
張大器一拍桌子:“本來這頓算我賄賂他的,你非得害他破費,又白請了。”
這一聽就是玩笑話,大家又笑開了。
人齊了,服務(wù)生開始上熱菜。
張大器家里條件還不錯,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就是平常比較忙,沒工夫陪他,所以每年生日都會給他點錢和同學(xué)一起過。
小金庫充足,今晚的菜色相當豐盛。
一包廂全都是練體育的,飯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盤菜端上桌,從造型精致變?yōu)榭湛杖鐑H需三秒不到的時間,但凡是肉類必須站起來搶,否則只能咂摸咂摸湯汁。
盛星河年齡大了,也算是半個長輩,站起來跟一幫學(xué)生瘋搶這種事情做不出來,躲在角落邊笑邊給他們錄像,有按人數(shù)分配的東西就吃點,沒有就算了。
包廂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和碗筷碰撞的聲響。
幾道菜下來,賀琦年終于掌握了搶菜技巧,就是在服務(wù)生還沒把盤子放穩(wěn)之前,率先出動。
“臥槽,年哥你也太犯規(guī)了!”張大器指著他大吼,一桌人同時伸手夾菜。
賀琦年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塊肉汁飽滿的鐵板牛肉,往盛星河的碗里一放,“看起來很嫩,你嘗嘗看。”
“謝謝。”盛星河放下手機,夾了起來。
張大器再次臥槽,“太陰險了,年哥竟然光明正大地討好教練!”
賀琦年反駁:“都光明正大了還叫陰險嗎?”
“也是,”張大器站起身,把碗里的牛肉夾給盛星河,“教練,我的省給你吃了。”
“謝謝。”
這話一出,全桌人都配合地把肉送到盛星河碗里,還有人往他杯子里續(xù)飲料。
“教練你多吃點。”
盛星河盯著滿滿一碗牛肉,內(nèi)心涌過一陣暖流,甚至有點自豪,他忽然覺得看著這幫小朋友慢慢成長起來也是一件充滿意義的事情。
烤羊腿撤下之后,服務(wù)生端上了一盤黃燦燦的大閘蟹,這玩意兒按人數(shù)算,大家都沒有哄搶。
這會正是大閘蟹開始上市的季節(jié),個頭大,肉質(zhì)細嫩鮮甜,蟹黃厚實鮮美,就連幾個女孩子也不顧形象地啃了起來。
劉宇晗嘬了兩條蟹腿出來,“這蟹腿肉還挺好取的,我之前吃的都很難弄出來。”
“那可能是不太新鮮了,這邊都是現(xiàn)抓現(xiàn)煮的。”張大器說。
谷瀟瀟用筷子把蟹肉頂出來,沾上一點調(diào)料,送進嘴里,“好好吃,還有點甜甜的味道。”
“那我的也給你,”張大器擰下幾根蟹腿擱到谷瀟瀟碗里,“我不怎么愛吃蟹腿。”
“謝謝。”谷瀟瀟抬眸,看見盤子里還有一只大閘蟹,環(huán)視一圈,“教練,你怎么不吃啊?”
盛星河從小不怎么喜歡吃帶殼的東西,主要是覺得啃起來麻煩,又沒有多少肉,還經(jīng)常劃破舌頭。
他搖搖頭說:“吃蟹太麻煩了,你們吃吧。”
這話一出來,好幾個人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虎視眈眈。
“怎么樣?來猜拳?”張大器提議。
還沒等大家應(yīng)聲,賀琦年已經(jīng)眼疾手快地拎起蟹腿擱到了自己的飯碗里。
“臥槽!賀琦年你還是人嗎!”秦沛大喊。
“成人的世界,誰先搶到就是誰的,”賀琦年扭頭看向盛星河,“教練你說對嗎?”
“……”盛星河迎著一群虎狼眼神,擺擺手,“我拒絕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
“那就是默認了。”賀琦年掰開蟹殼。
好在下一個菜上得快,最后那只大閘蟹很快被大伙遺忘。
餐桌上的話題一直在變,女生愛聊男團聊電影,男生愛聊游戲和籃球,氣氛熱火朝天,大家的嘴都沒停下。
盛星河從一片狼藉的餐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糖醋小排,正準備伸手去夾,一只手不動聲色地伸了過來,取走了他的空碗,緊接著又換過來一只。
換過來的那只小碗里裝著剝好的蟹肉。
盛星河頓時覺得心尖一熱,轉(zhuǎn)過頭看向賀琦年,他正低頭處理剩下的蟹腿,看起來非常平靜,仿佛一個莫的感情的剝蟹機器。
“給我的?”盛星河輕聲問。
“不然呢?”賀琦年輕聲答。
盛星河想問為什么,但喉嚨有些發(fā)緊。
賀琦年遞碗的時間點挑得很好,大家都在等待張大器拆蛋糕,想看看那個傳說中私人訂制的蛋糕究竟長什么樣,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們。
“啊!——好可愛啊!等等我要先拍照!”谷瀟瀟喊道。
賀琦年被盛星河盯得心慌意亂,故作淡定地掃了一眼那個卡通蛋糕,然后跟著大伙一起拍照,其實腦子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其實他心里清楚,剝蟹肉這種事情太過曖昧,遞碗過去的那一霎那手都是抖的,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拒收的心理準備,卻意外地看見盛星河握起勺子,將滿滿的蟹肉往嘴里送。
沒有一個詞匯能準確形容出他當時的心情,就像是高考最后一門結(jié)束一樣,渾身上下緊繃的肌肉和神經(jīng)在瞬間松弛下來,雀躍的細胞在身體里上躥下跳,簡直要瘋了。
“大器!”他忽然大吼一聲。
“噢喲,干嘛啊,嚇我一大跳。”張大器撫了一下胸口,“你害我蛋糕都切歪了!”
“祝你生日快樂!我今天特別開心!”
張大器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給你切大塊一點。”
賀琦年瞄了邊上的人一眼,剛好看見盛星河在看他,小聲詢問道:“好吃嗎?”
盛星河誠實地點點頭,“挺好吃的。”
賀琦年的頭稍稍靠過去一些,“我這兒還有一只,我?guī)湍銊儯芸炀秃谩!?
盛星河很想說不用了你吃就好,但不知道為什么,盯著賀琦年的手指看了很久,最終也沒能說口。
賀琦年把蟹腿全部拔下來,擰下最肥碩的那截,推進嘴里咬開兩個口,然后用力一嘬,再從嘴里把蟹肉拔出來。
盛星河驚得眼珠子差點兒彈出來,“你,你,你剛剛就是這么給我剝?nèi)獾模。俊?
賀琦年嘿嘿一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