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憲帝瞬間變了臉色：“此話當真？”
蓉淑妃身邊的嬤嬤跪下，道：“回皇上，郡主絕無半句虛言，那天奴婢也在場，清楚瞧見了太子殿下手腕處的傷。”
“既然有傷，為何不宣太醫？”
沈纓冷冷地掃了婉明一眼：“回皇上，是太子殿下婉拒了太醫的診治，還讓赤純莫要再提，只當此事未發生過。”
“簡直荒唐！”
樂憲帝怒道：“婉明！你還有什么話說？還要指責父皇冷酷無情嗎？”
“我……我……”
婉明淚流不止，驚懼地搖著頭，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當年你母后聰慧溫婉，又識大體，朕才將年幼的太子與昭德托付于她。既非親生骨肉，你母后偶爾做出些出格事，朕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凡事皆有度！奴才尚不可隨意欺辱打罵，更何況朕的兒女？”
樂憲帝一甩龍袍的衣袖：“朕當真對你們母女失望透頂！今日起，你二人便在此閉門思過，何時想明白了，何時再來見朕！”
“……父皇！父皇！婉明知錯了！父皇！”
艾公公高聲喊了句“皇上起駕”，隨即用拂塵拍開了婉明的手：“龍顏大怒罪加一等，公主若再惹皇上生氣，可就不止是閉門思過這么簡單了，還望公主三思。”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將華盈宮的哭喊留在了身后。
回侯府的路上，沈纓悄悄拽了拽衛凜的衣角。
“皇上先前不是對太子和昭德不聞不問嗎？今日反倒為他們出頭，真叫人看不懂。”
衛凜失笑：“摸不準圣上的心思還敢貿然開口？你就不怕觸了圣上的逆鱗？”
“我……我當時就是看婉明不爽嘛……”誰知誤打誤撞反將一軍，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太子與昭德皆是元后所出。圣上當年登基，多虧元后母家幫襯，所以才早早立了太子。帝后感情如何，外人不便評價，但畢竟是親生兒女，總不能叫旁人欺負得狠了。凌妃這回沒能誕下皇子，又有勾結叛國的罪名，怕是圣上有意借題發揮，不給她翻身的機會。”
沈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皇上重新認可了太子和昭德嗎？他們的地位會有改觀嗎？”
“凌妃失勢，如今最得寵的便只有蓉淑妃，他二人的地位自然今非昔比。只不過，能不能再得皇上青眼還要看時運，畢竟蓉淑妃有六皇子，而其他宮中年幼皇子還有三位。”
皇室的事果然好復雜啊……沈纓光聽著就覺得腦殼痛：“總之，他們能比以前過得好就好啦。”
天遂人愿，太子又勤勉好學，漸漸得到樂憲帝的賞識，甚至允許出入御書房聽政，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五月。初夏時節，春禧殿總有吃不完的冰鎮鮮果，勾得沈纓心癢癢，三天兩頭跑來請安。
“讓娘娘見笑了，這丫頭又來叨擾您。”
此刻衛凜剛下朝，認命一般來春禧殿接人回去。果不其然，剛一進門就瞧見沈纓與六皇子湊在一塊兒吃得不亦樂乎，頭也不抬。
蓉淑妃笑道：“無妨，阿纓愿意常常過來，倒也給本宮解悶。廣瀾侯今日怎的這樣早？”
“圣上龍體不適，便提早散了。”
“說起來，前些日子皇上就說身體不適，宣太醫瞧了，只開了些溫補的方子，似是沒什么起色。”
“皇上素來愛問兇吉，方才在朝堂上也說尋高人做法。”衛凜將沈纓提溜起來，無視了她渴望的小眼神：“只不過，張天師之死尚未查明，微臣擔心……”
蓉淑妃嘆了口氣：“本宮也擔心出現第二個張天師。可圣意難違，若皇上執意要尋，誰敢攔著？”
“與其讓父皇去尋，倒不如我們挑個知根知底的，一來輔助太醫治療，二來也可免除后顧之憂。”
一道清亮的男音自殿外傳來，沈纓抬眼一看，驚喜出聲：“溫……太子殿下！”
她已經好久沒見溫衍了，據說他忙于學業和政務，不是跟著李翰林就是留在御書房，晚膳時分才有空回春禧殿。
他沖沈纓笑了笑，又向衛凜和蓉淑妃問安。
“本宮覺得這法子可行，廣瀾侯以為呢？”
衛凜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溫衍，淡然道：“太子殿下深謀遠慮，本侯佩服。不知殿下打算從何處去尋？”
“高人不高人的，無非是讓父皇寬心。不怕侯爺笑話，我自小與妹妹相依為命，其實并不信這些。”
溫衍轉頭對蓉淑妃道：“娘娘若信得過兒臣，兒臣便即刻去辦，免得耽誤了父皇的病情。”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沈纓本還想跟溫衍打聲招呼再走，可衛凜的表情實在過于殺氣騰騰，她很沒出息地選擇了閉嘴。
溫衍的辦事效率很高，不出一周便找了位苗疆大師。他當著眾人的面算出了某位太妃的生辰八字及生平大事，獲得了樂憲帝的信任。
可接下來的事就沒那么順利了。
“草民斗膽，方才問了簽，算出東宮虛浮，紫氣不穩，嚴重影響圣上龍體康健。不知皇上是否立儲？此事當盡快提上日程，不可怠慢。”
樂憲帝奇道：“朕早已立了太子……”但轉念一想，太子從小寄人籬下，時不時受打罵，等于空有一個名號，東宮如何能穩？
“敢問大師有何辦法？”
“既已有太子，那就好辦。若有嫁娶或生子之類的喜事，便可助東宮穩固紫氣，這也就是民間所說的‘沖喜’。”
“只需沖喜便可？朕的太子尚未娶親，倒是正好。”
樂憲帝想得挺美，可事實卻是：全京城的達官顯貴，沒一個愿意將自己的女兒嫁進來。
太子又如何？誰想嫁給一個殘廢？
樂憲帝為此事著急上火，派了好幾個言官下去勸婚，無一例外都被婉拒。
這天晚上，沈纓念完了書靠在軟墊上嗑瓜子，正輕松享受夏日夜生活，冷不丁被一聲通傳驚擾了。
來人竟然是皇上身邊的艾公公。
他二話不說，見了沈纓便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