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皇姐害羞啦！”六皇子笑鬧著跑開了，徒留她一人尷尬地風中凌亂。
“瑜兒還小，不懂事，亂講的�！鄙蚶t干巴巴地解釋著，也不知有沒有用，反正廣瀾侯危險地瞇了瞇眼，找了個借口將她帶走了。
好在沈纓無師自通了許多順毛的技巧，先是來了一路的彩虹屁，回府后又狗腿地做了小點心，這才聽某人開了金口：“過來吃飯。”
呼，看來這件事算是翻篇了。
此后又過了十來天，凌晉中與朱廣元一案經刑部審問，證據確鑿，便定了罪，三日后問斬。
兩人似乎明白自己時日無多，對獄卒的辱罵挖苦無動于衷，反倒在行刑前一夜，被問及還有什么愿望的時候，凌晉中道：“可否請廣瀾侯明日來送我？”
此話傳到侯府，衛凜淡漠地扯了扯嘴角：“本侯便去瞧瞧他還有什么花樣。”
作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赤純郡主，自然也一并隨行。
刑場周圍擠滿了情緒激昂的百姓，爛菜葉臭雞蛋滿天飛，一口一個“死有余辜”，卻在衛凜到來之際紛紛禮讓下跪，百余人齊呼“叩見廣瀾侯”。
到底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群眾基礎果然不一般。
監斬官是個常年摸魚的，何時見過此等陣仗，索性行了禮將令牌交于衛凜：“下官謹遵侯爺指示�！�
“本侯沒什么指示，暫且前去交代一二�！�
監斬官點頭如搗蒜：“令牌落地即人頭落地，侯爺請！”想啥時候斬就啥時候斬，您說了算！
沈纓舉目望去，只見凌晉中與朱廣元跪在刑場中央，渾身狼狽不堪。
人臨死前會說些什么？反正有些人搞起了嘴炮。
“你大費周章救了昭德，太子能許你什么？倘若將來皇上翻舊賬，你與我今日下場有何差別？廣瀾侯，你站錯了隊！”
沈纓很想提醒他其實衛凜救的并不是昭德，而是她這個被破格提拔的小丫鬟。
“你買通張天師混淆視聽，蒙騙圣上，當真放肆！你就不曾想，他今日肯為你賣命，或許明日落井下石，反咬你一口？”
“凌大人深思熟慮，本侯受教了�！�
“衛凜！你構陷本官也就罷了，竟不放過娘娘！”
提及此，凌晉中的表情忽而扭曲起來：“她身懷龍胎，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有幾條命賠？”
“你要說的便只有這些嗎。”
衛凜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原以為能聽到些不一樣的，不曾想凌大人仍執迷不悟，說出來的沒一句是本侯愛聽的。”
“雖然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但凌大人的發言也太無聊了。”沈纓總結道。
“若皇上肯放過凌妃的孩子，自是皇恩浩蕩。若不放過，也無不妥。還望凌大人來生做個好官，分得清何為忠義、何為家國�！�
衛凜說完，抬手一揮，令牌應聲而落，劊子手的刀也同時舉起。
凌晉中目眥欲裂，突然大聲狂叫道：
“你可知卓和去向？你可知侯府下毒之人是誰？她不過在宮外牽線，真正做到……”
什么？！
沈纓猛然反應過來，大喊一聲“等等——！”
可惜劊子手動作更快，刀起刀落不過瞬間，四濺的血珠伴隨著兩顆頭顱落地的沉悶聲響，引來圍觀群眾一陣低呼。
衛凜下意識地抬手擋住沈纓的視線，帶人后退一步，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監斬官嚇得半死，一路滑跪過來請罪：“侯爺息怒！侯爺恕罪！令、令牌落地即為指示，他們只認牌子不問其他，壞了侯爺的好事，是下官教導無方！”
說完狠狠地瞪了劊子手一眼：“你倆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跪下請罪！”
“……罷了。”
衛凜道：“恪盡職守是好事，本侯并無怪罪之意�！睌[擺手讓他們起來，抓緊時間清理刑場。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凌晉中的雙眼并未閉上，仍保持著死前猙獰的模樣。相比起此刻的慘狀，他方才的話才更令人心驚。
“莫看了�！�
衛凜揉了揉女孩兒的發頂，一齊往來時的方向走去：“此事我會再議�！�
“既然凌晉中與張天師熟識，那張天師會不會知曉內情？還有凌妃，是不是她將卓和保護起來，我們才會找不到？”
“卓和中了七日散，沒有苗大夫的解藥，她活不到今日�！�
“就算卓和死了，或許凌妃知道與卓和接應之人吧？卓和聽命與她，定會向她稟明�！�
“凌妃自軟禁以來，精神狀態欠佳，怕是問不出什么�！�
沈纓急道：“但是，我真的很……”
府中內鬼未除，甚至極可能是自己熟悉之人，光是想到這一點就令人頭皮發麻。
“我知道，我會徹查，但眼下還不可打草驚蛇。”
兩人上了車，衛凜壓低聲音：“凌晉中死前才將此事說出，意欲何為？我猜測，不過兩點可能。一是惶惑人心，造成恐慌。二是此事牽涉重大，或許他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上，一旦泄密便會引來比殺身之禍更嚴重的報復。”
“您是說……凌晉中也許只是一枚棋子？”
衛凜點頭：“凌妃自然要審，但如今她剛失了兄長，怕是思維混亂、舉止瘋狂，問不出答案。隔幾日我再與你入宮，順道會一會張天師�！�
沈纓擰著眉應了聲“好”，隨即便有溫暖修長的指尖觸及眉心，力道輕柔卻不容抗拒。
“莫皺眉�！毙l凜道：“放心交給我�！�
遺憾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衛凜原本打算七日后進宮審問凌妃，卻因突發狀況不得不提前。
——張天師死了。
無人知曉是何原因，夜巡的侍衛在御花園的湖邊發現他的尸體，叫來太醫時已經來不及了。
衛凜沒讓沈纓去見，只道“尸身浮腫嚴重，怕是在湖中泡了許久。頸部與面部均有細小紫黑色斑點，類似中毒癥狀”。
樂憲帝大怒，下令追查到底。宮中人心惶惶，謠言甚囂塵上，有人說張天師泄露天機才會遭此報應，也有人說凌晉中魂魄不安，找他索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