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纓甩了他一個看智障的表情：“今日廣瀾侯吃了虧，以他的性格怎會就此罷休？公子若能在明后兩日突襲，不但能打他個措手不及，說不定還能抓些重要人質，豈不是一舉兩得？”
“好！好！公主果然冰雪聰明、才智過人！”
哈圖爾起身鼓掌，朗聲笑道：“就這么辦！鄙人早就對那廣瀾侯不滿，大蒼上下均尊他為‘戰神’，可到了我這里，還不是照樣吃敗仗！鄙人要讓他見識見識，我們烏努坦的男兒較之中原英勇千萬倍！公主遠嫁和親，當真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正是！正是！若能戰勝衛凜，公子必會得到大汗的青眼，他日內定繼承人，公子還愁沒有勝算嗎？”
靠！朱廣元你還敢說自己沒有勾結叛國？！我呸！
沈纓心中萬匹草泥馬奔過，面上卻還保持微笑：“本宮另有一事，還望公子成全。”
“公主但說無妨！”
“本宮的婢女在突襲時中箭而亡，本宮想為她辦個簡單的喪禮，就當聊表心意。”
“應該的！應該的！”
哈圖爾一口答應，只聽沈纓又道：“按照中原的規矩，本宮須為她做完頭七。這七日，還要麻煩公子采買些祭祀用的器具、食材，另外還需一位裁縫，本宮不想穿著宮中帶來的嫁衣出嫁。”
“這有何難？朱老弟，請你多費心了！”
朱廣元滿臉堆笑，忙道：“公子客氣了！末將這就去辦！”
眼看天色已晚，哈圖爾喚來廚子，請沈纓挑選自己喜歡的菜式。用過晚膳后，又指了四個婢女前去伺候。
初冬的夜，寂靜而漫長。
沈纓蜷著身子躺在被窩里，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心中想的全是那張熟悉的臉。
侯爺此刻在做什么呢？后續部隊何時能到？這七日的拖延，或許能迎來轉機嗎？
——衛凜帳中燈火通明。他自然沒睡。
自從沈纓被帶走的那一刻起，他整個人就陷入一種天人交戰的局面。
心中的焦躁、不安和憤怒，仿佛來自地獄的業火，一寸一寸灼燒他的大腦。可理智告訴他，此刻必須冷靜，他要快些救她出來，一分一秒都等不及。
衛凜從未如此被動。說到底，還是沒料到朱廣元會臨時反水，而某個笨蛋又自告奮勇假裝公主，到底誰給她的膽子？！
“侯爺，公主已經歇下了，托屬下給您帶句話……”
“不必。”
這幾個時辰，昭德不知說了多少次抱歉。可事已至此，再去判定孰是孰非又有什么意義？
“報——！”
一聲高亢的通傳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侯爺，探子來報！朱廣元自宅后練兵場人聲鼎沸，疑似計劃出戰！”
“人數多少？”
“目測千余人，大半為烏努坦族人。”
“統帥何人？”
“朱廣元親自練兵，應是由他統領。”
“今日可有護送隊伍離開？”
“回稟侯爺，未曾。”
這倒是怪事。搶了“公主”卻沒有第一時間護送回族，反倒由漢人帶兵準備二次進攻，是打算乘勝追擊？
“侯爺，眼下傷員較多，若勉強迎戰，恐怕太過冒險。”
下屬們看得出衛凜的焦躁，也大致明白是何原因，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勸諫，希望他以大局為重。
不料衛凜思索了一會兒，卻道：“本侯也并不打算迎戰。”
“！！！”眾人吃了一驚。
“朱廣元要坐實叛國之罪，本侯何必攔他？他若帶兵前來，爾等挑幾名機靈點的探子，偽裝為俘虜叫他捉走，好摸清敵軍駐地虛實。待我方精銳到位，再打不遲。”
下屬們眼前一亮，紛紛稱贊這個好計策。
“他若野心更甚，必會將俘虜當作人質與我們談判。如此更好，拖個三五日，探明對方死穴，時機成熟便可一舉擊破。”
“侯爺英明！”
下屬們領命而去，迅速調配。
要說行軍打仗，沈纓可是個門外漢，但在審時度勢、察言觀色這方面，不得不還挺有技巧。
這不，第二日，當朱廣元喜笑顏開地打了勝仗、捉了戰俘回府邀功的時候，她只消看了一眼那些所謂“人質”，便已然知曉。
這一回，她又幸運地賭對了。
“公子，那廣瀾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被末將捉來四名心腹部下，眼下正一籌莫展、求著要與我們談判呢！”
哈圖爾朗聲笑道：“好！好！這都是托了公主的福哇！”
他們絲毫不避諱坐在一旁的沈纓，反而問她對接下來的談判有什么看法。
“本宮哪懂得這些，只要他將婢女的尸身帶來，好讓本宮了卻心愿。其余的，還是由公子與朱大人定奪吧。”
有退有進，更是讓哈圖爾對她刮目相看。
這場勝仗仿佛成了朱廣元的底氣，談判桌上，他獅子大開口，猖狂地索要城池、金銀和牲畜。衛凜接受了大部分，只不過割讓領地需要與皇帝商議后才可答復，希望朱廣元寬限幾天。
“做完那婢女的頭七，公子便護送公主回族了，到時候若還無定論，可別怪我們公子不客氣！”
衛凜面色如常，只道：“公主可好？”
“公主將來可是烏努坦族中的王后，怎會不好？”
朱廣元輕蔑一笑，低聲道：“衛凜，我不妨告訴你，突襲與談判，你可知都是誰的計策嗎？”
衛凜喉頭一滾，卻并不答話。
“你做夢也不會想到，促成這一切的，正是你們的好殿下，昭德！良禽擇木而棲，廣瀾侯，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朱廣元起身大笑，負手而去：“國力不濟，君王軟弱，聰明人早就另尋庇佑，也只有你們衛家鞍前馬后，還當自己幾代忠良！你且看回京后是何處境，再來評判我今日所言！”
“侯爺！此人詆毀圣上，口出狂言，論罪當誅！”
待他走遠，眾人激昂的情緒終于爆發：“回京后定要參他一本，看他如何囂張！”
“用不著回京。后續精銳可都快到了？”
“再有一個時辰便到。侯爺如何計劃？”
“無計劃。”衛凜冷聲道：“皆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