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一驚，側目一看，沈纓的膝蓋處已然滲出點點紅痕，而被砸中的腳踝悄然腫脹，此時已有雞蛋大小。

再看沈纓的面色，唇色蒼白，鬢發間冷汗涔涔，眼神也不似方才清明，唯有雙手仍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讓翰林見笑了，改日再邀您來府中小聚。”

“啊，無妨，無妨……”

李清榮與侯府眾人親眼看著衛凜將沈纓一把抱起，隨即大步往主院而去，甚至半道上碰見了老夫人也不曾停下。

“阿凜！”

老夫人顯然也瞧見了李清榮，很多話不方便說，只得重重地敲了兩下拐杖。

“速將苗大夫請來，讓小廚房立即準備煎藥！”

侍衛領命而去，而衛凜至始至終沒有看過母親一眼。

沈纓的情況比預想中還要糟糕一些。

大大小小的外傷就不必說了，那“加貼官”的藥水最為霸道，功效甚于強效迷幻劑。也正因如此，沈纓在被衛凜帶走、確認自己暫時安全之后，幾乎立刻就失去了意識。

從白天到黑夜，足足昏迷了十二個時辰。

大夫把脈開藥，忙前忙后，衛凜也沒讓姨父姨母閑著。

主院的前廳內，他坐在主座上，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掃過面前兩人，直叫人膽戰心驚。

老夫人剛想開口求情，就被他冷聲打斷。

“母親年紀大了，偶有忘事，實屬正常。但兒子說過，人命關天非同小可，哪怕是圣上，賜死囚犯也要講一個‘理’字，不知母親有何理由，定要將一個小姑娘逼上絕路？”

“阿凜，你有所不知，這是早前就定下的婚事，你敏安表兄走得匆忙，又是家中獨子，我實在是體諒你姨父姨母——”

“正是，老夫人說的正是！”

姨父姨母上前一步，面上堆著討好的笑：“侯爺明鑒，老夫人這樣做也是為您著想。大師說，敏安的怨氣太重，又曾在侯府小住，怕是日后會影響侯爺的仕途，這才決定——”

“這才決定另尋一個無辜的人陪葬？看來是本侯爺孤陋寡聞了，原來我的仕途不是自己掙來的，而是靠旁人庇佑求來的？！”

姨父姨母嚇得一個激靈，雙雙跪下：“侯、侯爺息怒！”

衛凜話鋒一轉，看向老夫人：“今日同我一道回府的那位，母親可認得是誰？”

“是……太學館的李翰林大人。”

“不錯，李翰林是當今太子殿下的伴讀，圣上跟前的紅人。母親以為，今日鬧劇的真相若是傳出去，再加之李翰林的親眼所見，兒子在朝中將會如何？仕途又會如何？”

衛凜抬手，將茶盞重重地磕在桌上：“我廣瀾侯府，怕是要成為全京城的笑話！兒子征戰沙場近十年，刀下亡魂不計其數，若有報應，怎會等到現在？！”

老夫人張了張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座下跪著的那兩位更是如履薄冰，不敢妄言。

“姨父姨母若是信得過我，侯府自會妥善處理表兄的喪事。若信不過，還是盡早帶表兄回鄉去吧。”

“侯、侯爺——！”

姨父姨母惶然抬頭，眼睜睜看著衛凜轉身進了里屋。珠簾碰撞，仿佛也將他們的美夢一并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