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大年初一的早晨，對于正常的家庭來說，這個時候該干什么呢？

拿著炮仗的小孩子跑到鄰居家討壓歲錢，囂張的向父母炫耀，這是我的錢，你們不準動；在外面瞎跑了一個晚上的小年輕回到家里，媽媽沒有像平常一樣拿著雞毛撣子追趕著問你昨天晚上死哪去了，而是難得的微笑，快坐下來吃飯吧；坐在一起喝了一夜酒嘮了一夜嗑的大人，看著初升的太陽，忘記了生活的束縛和壓力。最后一家人坐在一起，還有什么比這更幸福的呢？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順利，我們在那個路口周圍的警察局真的找到了那一天晚上的記錄，也就是寶兒口中的蘇哥哥，據說是那個肇事者后來提供的口供，但并沒有提到我，因為后來趕回去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就是被夢姨剛好看到帶走，那個地方也沒有監控。

警察滿臉的不樂意，一直在打哈欠，大過年的加班，確實誰都不想，不過他還是幫我們找到了當時的記錄。

他叫蘇眸，一輛私家車在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遇到了正在行走的我，車子的突然失控加上車主的緊張使得車子就要撞上我，這個時候蘇眸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出來，推開了半只腳邁入地獄的我，而后被撞飛送去了醫院。

這個警官說，當時這個肇事事故就是他負責的，他還記得那個肇事司機說出這些過程的時候，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一個小伙子突然竄出來推開了另一個人，當時的車速那么快，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過我現在想的是，當時我到底是怎么了，車子快要靠近的時候肯定是提醒過喇叭的，甚至蘇眸都可能大聲提醒過“快走啊”之類的話，我難道就沒聽到嗎？還是說他沒來得及提醒就直接飛身救險。

我沒有告訴警察當時那個本該倒下的人就是我，沒有勇氣，而是直接問了有關蘇眸的情況，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是他什么人？”

他狐疑的看著我們，我這才意識到跟我們說話的是警察啊，兩個陌生的平民就這樣直接去警察局問一起事故，身為警察，確實應該謹慎一下。

“我是他同學。”

還好我機智，既然說是是小伙子，應該年紀跟我差不多，同學最合適了。

“同學媽媽。”

媽媽的反應同樣迅速。

幸運的是，這警察也并沒有問我們要出什么證據來證明，可能覺得也沒必要吧，我們只是問一下而已。

不過他卻搖了搖頭：“能幫你們找到這份記錄已經不錯了，平常這種車禍事故多得去了，又不是出人命，沒有記那么仔細。”

啊？那這意思不是我們白來一趟，到頭來還得從寶兒那里問嗎？不過他說至少沒出人命，蘇眸他，看來是沒事的。這倒是讓我心里松了口氣。

“至少連個家庭住址都沒有嗎？”

“沒有。”

“這上面不都寫了嗎？”他有點不耐煩，指著這頁記錄，又翻了一頁：“被撞到的人叫蘇眸，只有口袋里有一個‘K’高中的學生證。”

什么？

我趕緊看剛才我們沒有翻的那一頁，果然還有兩行記錄，這家伙，居然是K高中的學生。

這樣的話，好像，也不是一無所獲嘛。

064

十年磨礪的成果，對于某些固執地認為上了好大學就能改變人生的學生來說，高考可是唯一平等的競爭方式，更關鍵的是，失敗了還可以重來。

K高中就是這樣的一座可以給你提供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N次機會的學校，通俗的來說就是，里面的學生都是復習生，高考落敗或是沒有考到自己想去的學校的學生就會統一的來到這里復習，每一年里有多有少。

那個蘇眸，是這個學校的，還真是個學生啊，這樣或許就好找多了，等到開學后直接讓小櫻陪我去就行了，而且也等不了幾天，很快就開學了。

我把這些說給媽媽，她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么巧合，甚至還開玩笑說要是這個蘇眸在你們學校就更好了。

媽媽看起來竟然有些高興，就因為這么順利的找到了蘇眸這個人，仿佛一下子心情就變好了，她竟真的以為只要我們把蘇眸帶到寶兒的身邊，指著他說，看，這是你的蘇哥哥，然后寶兒就會感動的痛哭流涕：媽媽，我跟你回去。

這可能嗎？媽媽這是被什么感情沖昏頭腦了嗎？而且既然蘇眸還在這個城市，寶兒怎么可能會不知道，他們的關系那么好，沒準現在都還在聯系。可看寶兒那個樣子又不像，難不成出了什么事？

不過不管怎樣，蘇眸是一定要找到的，拋開寶兒不說，這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救下我性命的人，我該怎么報答他呢？

給他錢？不行，那太物質了，他也不會要吧，再說我也沒有那東西，他甚至都可以冒下性命危險來救我，恐怕也不會在意我那一句“謝謝”吧，不過也說不定，也許他就是想聽這一聲謝謝，這樣也不至于白救。

于是我們就回去了，看媽媽那副期望的樣子我真不敢想象到時候會不會有絕望的事情發生，我總覺得除了寶兒自己選擇我們之外，根本沒其他辦法。

班主任給我發了一條新年祝賀短信，祝福闔家歡樂之類的話，或許是群發的吧，不過按理來說應該是我們這些學生給他發才對，但又有幾個想的起來呢？我沒有假裝沒看到，也給他回了一條：謝謝老師的關心，也祝您新年快樂。

最簡單的回應，不需要什么長篇作文式的美麗語句，這樣或許還更真實一點吧。

電視上還在重播著昨天晚上的新年晚會，總覺得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但就是說不出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再只考慮自己的感受了，心情會跟著媽媽的臉色變化，這唯一的親人，害怕她哭泣，更害怕失去。

我落筆寫下了自己的感受。

每一段經歷都是一份成長，當開始不再只為自己著想時，當開始學著自己承擔時，不再只是向往某種生活而是為之付出了實際行動，或許，那樣就真的告別小孩子的年紀了吧。

媽媽的電話響了，她只是看了一眼，應該是看到了來電顯示的那個人，她像一個臥底一樣，緊張的瞄了我一下，我趕緊低頭假裝沒看到。

臥室門被輕輕的關上，接個電話還要背著我，是誰，會是誰，竟然害怕我聽到。

我承認是有那么一瞬間想把耳朵貼在門上去偷聽，但一想到媽媽不讓我知道可能有她自己的理由，再親的人面前，也有自己的隱私。

十分鐘過去了，我把窗戶打開，即使是大年初一，太陽也沒有憐憫我們，仍舊很冷，隱隱約約甚至還在落雪。我想抬頭看看是不是從房頂或者某個建筑物上面落下來的，恰逢哭泣聲就是在此刻傳來。

是從媽媽房間傳出來的，斷斷續續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會是莫阿姨打來了吧，不會是寶兒出什么事了吧，這樣想著，不自覺的就走過去推開了她的臥室門。

媽媽睡覺的時候喜歡抱著東西睡，恰好她又不喜歡用枕頭，所以就一直抱著枕頭睡，紅色的繡花樣式的枕頭，此時此刻卻無辜的躺在地上，隱隱約約的，還可以看到上面有被抓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