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是凜冽的寒風吹在了身上,讓我意識到夜已經(jīng)深了,盡管在路燈的照明下這里依然看上去很亮,但我知道該回去了。
寶兒又出事了,可能是觸景生情的心痛感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連續(xù)幾口濃郁的鮮血就這樣吐在這大馬路上,看得我很心疼。雖然她很要強,但還是明白自己身體的虛弱,沒有抗拒我,我把她送進了這附近最近的一家醫(yī)院。
輸著生理鹽水她很快就睡著了,我拜托了一個護士照看她,又獨自回到這里,可是站在這里看了這么久,仍舊還是回憶不起來,我就想不明白了,當時的我究竟驚嚇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能夠忘掉整個事情的前前后后,這很不科學,一年之前,大晚上的我能去干什么,就連之后被夢姨送到醫(yī)院,就連后來自己回家這些事也都不記得,這真的有點匪夷所思了,而且我還間接的傷害了一個人,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眼前發(fā)生意外,換作是我,也會恨我自己,更別說是思想單純的小孩子了。
我出門的時候是拿著手機的,可是直到現(xiàn)在媽媽也沒有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我和寶兒出去了,她的心里也很難受。就在醫(yī)院住一晚吧,陪著寶兒,不管怎么說,還是要繼續(xù)生活的,慢慢贖罪吧。
醫(yī)院的護士都戴著口罩,我也在電視上看到了,最近好像有一種什么病毒不斷地在傳染,搞得人心惶惶的,不過因為明天就是年夜的緣故,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掛上了燈籠,我不知道醫(yī)院是什么規(guī)定制度,難道就算是大過年也要一直堅守在這里嗎,可真辛苦的。
病房里是有三張床位的,但是只有寶兒一個病人,我在詢問護士后,她說只要一時半會不住進來新的病人我是可以隨便住的,而且她還說如果真的來病人了,也會盡量安排在其他病房,過年這個時間點,醫(yī)院的病人其實并不多。我笑著說謝謝護士姐姐,她卻摸摸我的頭說了一句,你妹妹真可愛。
可愛,這樣形容一個十歲的孩子再合適不過了,不過用在寶兒身上倒有種奇怪的感覺。
均勻的呼吸聲,我不了解她這10年的生活,但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么小,就懂得了這么多,就明白了愛與恨,這本應該是個無憂無慮背著書包上學堂的年紀,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去接受,怎么去接受我,怎么去接受媽媽,甚至在多年以后還要接受自己的身世,就像我那個時候一樣,她會不會也恨媽媽,雖然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不過目前我該怎樣才能獲得她的原諒,我覺得自己,是走不進她的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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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睡覺的時候有沒有說過夢話,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當現(xiàn)在聽到寶兒嘴角微動溢出的聲音時,我感到很驚訝。
“蘇哥哥,蘇哥哥。”
這是她一直重復的聲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對一個人思念到了極致,真的連做夢甚至說夢話也都是這個人嗎?
蘇哥哥,就是她剛才跟我提到的那個人吧,她最好的朋友,姓蘇,是寶兒的鄰居嗎,認識了多久,感情有多深,我都不清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那年被媽媽從孤兒院接走,來到了環(huán)境,忘記了自己孤獨了多久,沒有朋友可以玩耍交心,所以像寶兒這樣,這樣重要的朋友在她面前發(fā)生這種事情,她肯定是傷心欲絕的,而令她眼淚止不住的人,就是我啊,傻傻的我,到底是他救了我,還是我害了他。
寶兒的身上很熱,除去自然的物理或者身體因素,能讓一個人體溫上升大概就是感情泛起波瀾了,她在做夢嗎,夢到了自己最期許的那個場景,我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我真怕哪怕只是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就驚醒了她這來之不易的期許,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愧疚的不是那個救我的人,而是寶兒。
寶兒說他也許活著,也許已經(jīng)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說出這種話的,從某本書里讀到的嗎,十歲的孩子,絞盡腦汁腦子里也沒有這樣的言語吧,說寶兒是個天才我自己都覺得扯,哪有什么天才,我更相信可能是她之前學到過很多課本上沒有的知識吧,再加上有一點點思想早熟,所以才會這個樣子。不過不管怎么樣,等她醒了,我是一定要問清楚的,既然事情都已經(jīng)很明確了,我覺得寶兒接下來對我的態(tài)度應該就取決于我怎么去做了吧,我就不相信她會恨我一輩子,她才十歲,這不可能。
不過我還是不太死心,我總覺得我是可以想起來這件事情的,這么詭異的記憶丟失發(fā)生在我身上還是不太能接受,還是得去找個醫(yī)生問一問,怎么著也得有個合理的解釋,哪怕是些我聽不懂的專業(yè)術(shù)語。而且我還想著當時的那場車禍有沒有警察去處理,如果有,他們有沒有記錄,如果有記錄,我應該就可以知道寶兒口中的這個“蘇哥哥”的一些信息了,不過這都沒有寶兒直接告訴我來的快,她可什么都記得一清二楚,不過這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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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的時候我是躺在寶兒床邊的那一張上面的,棉襖搭在被子上。寶兒沒在床上,我一下子就坐直起來,不會是自己回去了吧,別這么搞我,我昨天可是想了很長時間,今天一早回去的時候該怎么跟媽媽解釋我們徹夜未歸,我還不準備把車禍這件事告訴媽媽,雖然她也聽夢姨說了一些。這如果寶兒自己一個人回去了,媽媽看到又會怎么想,寶兒又會怎么說,真的是煩。
護士姐姐說,寶兒說想在醫(yī)院轉(zhuǎn)一轉(zhuǎn),我一聽心都涼了,大清早的這么冷一個小孩子瞎轉(zhuǎn)什么,肯定是回去了,而且因為住了一個晚上,交了醫(yī)藥費,我現(xiàn)在連打車回去的錢都沒有了,這才想起打開手機,雖然天還不是亮的很透徹,但已經(jīng)快要九點鐘了,12個未接電話,完蛋了。
想起了高二的時候體育課上的800米長跑,對于我們這些平常不鍛煉的懶蟲子來說那簡直就是要命,一圈之后后面幾乎都是徒步走下來的,只是沒想到一年后的今天,居然還不如那時,這才跑了多久,就累的大喘氣,我可沒有閑情逸致像昨天晚上那樣跟寶兒慢騰騰的步行,雖然距離并不遠,但我還是想趕快回去,一邊小跑一邊心里還在揣測,要是我回到家里,寶兒沒回去,而是真的只是在醫(yī)院轉(zhuǎn)轉(zhuǎn),要是又回到醫(yī)院去找又找不到,我無法想象到那個時候我抓耳撓頭的樣子有多難看。
小區(qū)里看起來挺喜慶的,畢竟是過年了,在外奔波的兒女也都回來了,熱鬧的氛圍,真的是合家歡樂。只是,就算是強迫自己,我也真的開心不起來。
推開門看到寶兒的時候,就像是小學的時候在某次考試后,試卷發(fā)下來時,都會很緊張的,甚至是閉上眼,用手捂著那醒目的紅色數(shù)字,然后睜開眼慢慢的挪開自己的手,當看到合理之中甚至是出乎意料的分數(shù)后,心里懸著的一顆大石頭才總算落下。只是,寶兒雖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那里,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媽媽并沒有兇神惡煞的等著我回來怪罪我,媽媽她,在哭。
準確的說,是在流淚,只穿著一個單薄的毛衣,靠在沙發(fā)上,頭發(fā)很亂,將柔弱和無助寫在了臉上。寶兒看到我回來,卻是直接站了起來,回去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