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過來斟茶,緩解了氣氛。
“這是湖州(浙江長興)產的顧渚紫筍,在唐代便被茶圣陸羽論為‘茶中第一’。”楚彬開口說道。
“早知道我就該帶上三郎,讓他也嘗嘗名茶的味道。”陳文竹笑著說。
楚彬也笑了,“知道你們夫妻好,不用在我面前顯擺。”
陳文竹笑著端起茶慢慢品味。
“你說人為什么會變?”楚彬問道。
陳文竹不知道他這話是指誰,難不成是說自己和高子青?她雖然覺得瞞著楚彬不對,但并不認為自己在火米生意上做錯了。猶豫著開口說道:“人沒有變,不過是我們面對的事情多了,在選擇中逐漸看出不同。你生氣我們瞞著你,可你想過我們為什么瞞著你嗎?”
“你倒是說說為什么?”楚彬看她誤解,也不解釋。
“你和羅氏是夫妻,我撇開羅氏跑來告訴你我們和她在做生意,那我成了什么人?何況我們和什么人做火米生意必須要告訴你嗎?因為羅氏是你的妻子我們就一定要經過你同意嗎?”陳文竹不想再讓步,自己說話做事總是去考慮對方的感受,到最后反而不落好。
楚彬一時無話可說,想了想才道:“可我們是朋友啊。”
“因為是朋友,所以我和三郎才會對瞞著你覺得內疚,但是我們沒有責任必須照你的要求做。火米生意我們本錢不夠做不起,最早告訴你,你也一樣沒有本錢,所以羅氏和她娘家合伙,你覺得我們有誰做錯了嗎?”
“我不是氣你們做火米生意,而是生氣你們的欺騙。”
“若是三郎背著我和你做生意,你會告訴我嗎?”
“若是三郎做的事對不起你,我自然會告訴你。”楚彬想都沒想直接說道。
“那我們和羅氏做生意,可曾有人對不起你?”陳文竹看楚彬不回答,溫和地勸道:“你和羅氏是夫妻,她不告訴你應該由她給你解釋。我和三郎是外人,我們不可能在你們夫妻之間言說是非。”
楚彬沉默了一會,“魏玉芬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因為是外人不好言說,所以瞞著我?”
陳文竹詫異地看著他,“關魏玉芬什么事情?”
楚彬盯著陳文竹看了半響,見她不像知情的樣子,“她將家中的錢拿去幫娘家買鋪子、修房子。咱們都是自小就認識,你說她到底是后來變了,還是一開始就奔著錢財來的?”
陳文竹這才知道楚彬找自己的目的,她想起有次自己問魏玉芬要楚彬如何做,魏玉芬脫口而出,“讓他給我還有肚子里的孩子一人一間鋪子。”可能從那時起魏玉芬就動了心思。她在心里哀嘆魏玉芬埋葬的愛情,明知道楚彬最恨人謀算他的錢財,魏玉芬卻依然走上了這條路。
“魏玉芬自小對你的情義,你以為是假的嗎?”
楚彬沉默不語。
“你問出這句話讓我為她不值,她長得那么漂亮,愿意拿錢買她做妾的只怕大有人在。她為何會變成今天這樣,你不該問問你自己嗎?你不愛她,為何要娶她?娶了她,為何又不珍惜她?”陳文竹想著楚彬左一個、右一個抬起的妾室,自己作為外人都覺得他花心無情,何況魏玉芬。
“我該給她的都給她了,她還要怎樣?”
“她要你的心,你有嗎?得不到的她不要了,轉頭去拿能抓住的東西,這就是她改變的理由吧。”
陳文竹起身離開,她不贊同魏玉芬的做法,卻能理解;楚彬總以自己的感受為中心來要求周圍人,從不體諒。
兒時的友情伴隨著成長沒有能變得深厚,卻因志趣不同相背而行。
年底,高子青去長谷和龍州結帳回來,高二郎的妻子在十月中旬產下一子,妾室在十二月初亦生下一子。
同時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龍州衙門所有衙役、兵差的服裝讓咱們做。我把他們的成衣樣式和尺寸都帶回來了,每年單衣兩千八百六十套,棉衣一千四百三十套。”
“真是太好了,幫咱們找了這么大筆生意。”
“這生意是二嫂幫咱們的。她在咱們家的時候看到你做成衣,剛好遇到衙門要采買衣服就推給我們了。”
陳文竹看著高子青說:“咱們做生意是不是太不開竅了。”
高子青不解地看著她。
“你哥在長谷縣的時候,咱們都沒有想到還有這條生財之道。”
高子青點點頭說:“我覺得咱倆都太老實了。”
陳文竹也笑著說:“是啊,不過我喜歡這樣的你。”
高子青哈哈笑著揉揉她的臉,“我也喜歡你傻里傻氣的樣子。”
笑完過后,陳文竹說:“還是把大頭給你哥他們,咱們只掙該掙的這份。”
“那咱們掙得太少了,他們是我哥嫂,不用分這么清。”
“不是分清,嫂子為什么把這個活給咱們,難道真的就只是因為是親戚嗎?雖說是親兄弟,可大家都成家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要顧,他們能把賺錢的機會給咱們,咱們就不能讓他們覺得不如給外人強。”
高子青想了想點頭,“行,聽你的。”
陳文竹沒有再多說,她想到了陳文蘭,親情是相互的,不能只要求一方去做。
因為這批衣服每年分兩次供,陳文竹只增加了十名縫制成衣的婦人,領取衣料回家去做,按件結算工錢。
新年將至,陳文竹給吳媽一家、李嬸以及洗衣幫工都放了假,家中只留云巧與金風兩個小丫鬟一起過年。
原來過年老是準備一大桌菜,等吃的時候基本上都涼了。家中沒有長輩,無需祭祖。陳文竹讓高子青去買了一個做披霞供的鍋,各種肉、菜都買了些,大年三十,四個人圍著桌子熱乎乎地吃上了。
陶大租的小院,吳媽打開門,曹二郎滿臉堆笑地站在門前。吳媽一楞待要關上大門時,曹二郎邁進一條腿把門擋住,“娘,我來看看孩子。”
“呸,誰是你娘。”吳媽斥道,“已經和離了,又來糾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