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醫院重癥監護室,深夜時分,昏暗異常,走廊上只有應急燈閃著綠光。值夜班的護士早就已經昏昏欲睡地趴在臺上,都不知道幾分鐘前有人經過。
男人的腳步很輕,穿著一身極為女性化的衣服,完全隱沒在黑暗中,他推開一扇門,一個渾身顫滿繃帶打著石膏的男人,插著呼吸機的管子,借助著機器吞吐干燥的氧氣,床旁邊的儀器在不停地閃著紅光,幾條線不時劃過電子屏幕。
他看了兩眼那男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然后伸手,把吸氧機的插頭拔了下來,然后他再也不看呼吸瞬間變得急促的病人,轉身就走,和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
吹著夜晚的冷風,他接起一個電話。
“鄧文,事情辦好了嗎?”在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那人說,“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
男人摘下假發套掏出手機看了看,“一百萬,合作愉快,張老板。”
自從那次和傅涼川在手機上吵過架之后,已經過了三天,洛離都沒有再次聯系到傅涼川。
她不想主動打電話,傅涼川打來的電話她也完全拒接,在經歷了一天的狂轟濫炸之后,傅涼川好像終于是體會到了她不想接電話的心情,也沒有來家里堵人,而是派了龍一來跟著。
洛離也沒有辦法,只能由著龍一跟著自己。
法醫處因為之前的緊急事件暫時被封停,近期所有的案件都轉交區警局辦理,等到國安局的專家來。安妮樂得清閑,但是也會跟嚴格來看看案件的狀況。
而洛離就是真放假了,警局這個單位跟普通的不太一樣,雖然有假期有輪休,但是萬一有什么事的話,一個電話就要趕過去,也是非常麻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閑適。
在家躺了三天之后,她覺得有些無所事事,想起傅涼川的時候也增多了。
她暫時拉不下臉去主動和好,畢竟在這件事情里做的不對的就是他傅涼川,要是她先道歉的話,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這個男人以后會做出來多么不照顧她心情的行為。
所以她只是無數遍地在手機上翻看她之前給他拍過的照片。
手機鈴聲又響了,在看到“傅涼川”三個字以后,洛離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如果他這次道歉的話,她還是愿意給他一次機會。
“馬上來嘉禾醫院9樓。”對方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徑直掛了電話,沒有半句多說的。
洛離心中奇怪,但是又在猛然間想起嘉禾醫院的九樓是重癥監護的專門區域,傅涼川讓她去那里的理由并不多,只有一個在那里昏迷不醒的龍二而已。
大約是龍二出什么事了吧,畢竟他傷得那么重,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在治療的過程中出現個三長兩短實在不能再正常了。
她心中想著事情,沒有太過在意傅涼川的語氣,是那么的冰冷。
當洛離風塵仆仆地趕到的時候,龍二的病房外已經站了一個人。這幾天一直在暗地里跟著她的龍一正抱著胳膊站在外面,臉色陰沉得可怕。
“洛小姐。”他低聲喊住了洛離,“傅總已經在里面了。”
洛離點點頭,卻被一句話給攔住了腳,“張麗萍張小姐也在。”
龍一說話語氣平淡,洛離可驚訝不已,這是龍二的事情,只有他們內部人員知道,關張麗萍什么事。況且由于前幾天的事情,洛離真的是一丁點兒也不想看見那個女人。
“她來干什么?”她問龍一。
高壯的男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在走廊的白熾燈下,龍一的臉上泛起一層青色的胡茬,“我相信你,洛小姐不是那樣的人。”
洛離一頭霧水,相信她什么?
沒等她把這話問出口,一個護士就在她身后推了推,“進去嗎?別在門口擋著。”
洛離胡亂地點了點頭,跟著護士走了進去,最后一眼,還是她看見龍一在那里,暗處的眼神晦暗不明,好像昭示著她的路途。
她轉回頭,通過獨立衛生間處的狹小走廊,就到了重癥監護室。
在龍二的病床前,定定地立了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身著西裝寬肩窄腰,一個長發及腰雙腿修長,在外人看來,絕對是十分郎才女貌的一對。
可洛離面對著背對自己的一雙俊男靚女,卻怎么都欣賞不來。
她走過去,“傅涼川,有什么事嗎?這么著急叫我過來”她一邊說著,一邊想看看龍二到底是出了什么狀況。她好歹以前是做醫生的,這方面怎么都能幫的上忙。
但是洛離剛剛向前走了兩步,卻被傅涼川的眼神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傅涼川的目光冰冷,看向她的時候甚至像是兩條實質性的冰柱一樣,凍住了她雙腿的同時,還不忘甩上兩把刀子過來。
洛離是真的被嚇到了,雖然傅涼川脾氣算不上是特別好,比如像是初見一樣,但是他卻很少有這么兇狠的樣子,她只在之前傅涼川誤會她害死了他的母親事后見過這種表情。
可現在誤會已經解決了,到底有什么原因讓他這么憤怒。
“洛離。”他憑借身高優勢由上往下看著她,“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洛離頭上掛念問號,她又想起了在外面,龍一的話。
張麗萍也轉過身來,裝模作樣地尖叫道,“洛離!你居然還真的來了,以前見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么惡毒的一個人!連下手殺人你都干得出啦!”
她的聲音非常尖銳幾乎要震裂洛離的耳膜,傅涼川全程都沒有阻止,所以洛離非常完整地聽完了她這一句質問甚至可以說是責罵。
洛離想也不想就沖上前甩了張麗萍一巴掌,又快又狠,隨著一聲清脆的皮肉接觸的聲音,她那張精致的臉左側完完全全地腫了起來,五個紅色的指痕浮現出來,高出其它部分將近半公分。
“張麗萍,東西可以亂吃,話就不能亂說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要是你再敢再我面前說這么毫無根據的話,我就去法院告你毀謗你聽懂了嗎?”洛離絲毫不落下風,面對張麗萍的瞪視面無懼色。
就在她想再嚇唬一下這個胡亂嚼舌頭的女人時,她高高揚起的左手被牢牢的抓住了,怎么都動不了。
傅涼川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洛離,注意你的行為。”
洛離幾乎要笑了,“怎么,我打她你心疼了嗎?”她用盡全力甩開了他的手,“你也不聽聽她剛才斗說了什么,我告訴你,要不是這是醫院,我還要抽她十個巴掌。”
她后退了幾步,和傅涼川以及張麗萍都拉開距離,但是她的余光卻掃過了躺在床上的龍二,他的呼吸機依然掛在臉上,但是喉嚨的地方也是插上了一根管子,下面連著正在運作著的呼吸機,閃著紅光。
身為一名醫生,洛離真是再清楚不過他這是怎么了,當病人已經不能自主地用氣管和支氣管呼吸的時候,就會采取體外循環的方式,把喉嚨割開,然后把軟管插到里面。
明明前幾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嚴重的,怎么這次這么虛弱。
她看了看上面的顯示屏,驚奇地發現他的生命體征都非常的低,從數值上來看根本就像是剛搶救過來的人一樣,從死神手里揀回一條命,茍延殘喘。
“他”她忍不住看向了傅涼川。難道他叫她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可是龍二莫名其妙地虛弱下去又關她什么事呢?
張麗萍在側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突然地流下眼淚,她用手捂著紅腫的左臉,“傅總,我只是為了她的所作所為才忍不住說了剛才那樣的話,就算是我太沖動了,可您不覺得這位先生他太可憐了嗎?”
她哭得梨花帶雨,更是借機靠在了傅涼川的肩膀上。
傅涼川并沒有推開她,只是任由這個女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抽噎。
“洛離,我需要你的一個解釋。”他的話擲地有聲。
洛離冷笑一聲,看著面前的男女,“你要我解釋什么?我連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還想要我解釋?”
開口的依舊是張麗萍,她雙眼中溢滿了從傅涼川的角度所看不到的怨毒,“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是要裝作不知道嗎?即使是因為我們要聯姻的事,你也不能拔掉他的呼吸機啊!”
她指向了病床上的龍二,控訴聲聲,“你要知道他傷的那么重,不用呼吸機的話幾個小時就會沒命的,幸好昨天晚上有護士巡查,他才能得救。”
在張麗萍邊抹眼淚邊說話的時候,洛離感覺整個人的腦子都是混沌不清的。
明明張麗萍剛才說的都是她知道的漢字,但是組合到一起她突然都又聽不懂了。
什么叫她因為怨恨聯姻而拔了龍二的呼吸機?
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洛離抬頭,對面傅涼川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