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赫不以為意地吐了吐舌頭。
洪淵瞥了一眼承翰，知他娘是趙家家主的妹妹，他爹算是倒插門。這樣以來，他在趙家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再加上還是自小藏在外面，捂著長大的，現在回來，趙家全家必得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見他和守門的奴仆對話，還那般客氣，其在家中地位之低可見一斑。
人人都說曲徑通幽，這大家族好幾進的院子，都是越往內走越精致的。可是跟著承翰走，越走越偏僻冷清。
不僅花草衰敗，連院墻也有些陳舊感。
直到到了“蘭心齋”。
這算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院墻從外面看還湊合，進去之后就見內里墻皮脫落了不少。院內除了墻角的花架上擺著幾盆蘭草，別無裝飾。
主屋有微微亮光透出，像是主家還沒歇息。一位頭發灰白的婆婆推門出來查看，見承翰領著兩位女子進來，本來皺著的眉頭舒展開，展顏笑道：“承翰回來了？”
她又打量了一番洪淵二人，笑得越發慈祥，挽過洪淵的胳膊，親熱地道：“姑娘叫什么名兒？多大了？怎么認識我家公子的？”
洪淵一臉懵，看向承翰。這是什么情況？這是他娘？他娘是不是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承翰笑笑，“這是一直伺候我娘的惠姑姑。”
又轉向惠姑姑，把洪淵從她手上“解救”出來，“她是洪淵，她一路舟車勞累，我帶她先去歇息，趕明兒再給母親問安！”
惠姑姑笑的眼睛都彎了，眼角一把褶子發散開來，看不夠似的看著洪淵。
“對，對，先休息！我現在就去給姑娘收拾出一間干凈屋子。”
說完就忙著要去張羅，被承翰攔了。
“深夜吵到姑姑已經很不安了，還勞煩姑姑收拾更是不應該。我們現在我屋里湊合湊合，明日再收拾吧！”
“那怎么能行？咱們蘭心齋簡陋是簡陋些，卻也絕不能委屈了姑娘。”
“不委屈，不委屈！您再這樣，我可就沒面子了！求惠姑姑讓她看看，我也是能當家做主的人呀！”
于是，生拉硬攬，把惠姑姑送回了主屋。
惠姑姑被哄得更是合不攏嘴了。
洪淵只是全程尬笑。
打打殺殺的場面見多了，都能應付。這種被認作兒媳見男方長輩的事兒還真是頭一次，除了尷尬就是尷尬了。
待惠姑姑關了主屋的門，只聽李煊赫唉聲嘆氣，“真羨慕承翰大哥！還有這么掏心掏肺的長輩疼著愛著，我身邊都是些什么？唉……”
洪淵眸光微動，承翰雖然身份特殊，沒有地位，但是好在還有這種親人在身邊陪伴。多少大家子弟可能還在娘胎里，就已經被身處利益關系網中的人殺害了。
即便僥幸來到人世，叔侄兄弟，親人姊妹，背后插刀，當面拉踩，絕對是家常便飯。到哪兒尋這人間深情？
“你們睡屋里，我去廊下湊合一會兒。這就快天明了，折騰了一夜，趕緊歇歇吧！”
承翰的柔聲安排，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看看哈欠連天的李煊赫，就點頭答應了。
同住一房，她是無所謂的。原本的屋主被趕到廊下睡，猶如守夜的奴仆，反而讓她過意不去。可是李煊赫畢竟是李家小姐，還是要考慮名聲的。
天剛蒙蒙亮，洪淵就被一聲震天響的砸門聲驚醒。
“哪個是承翰公子帶回來的姑娘？給我出來！”
“對，藏在屋里磨蹭什么？”
“再不開門，我叫夫人問你個目無尊長的罪。”
……
一陣丫鬟婆子的罵罵咧咧聲隨之而來。
“誰呀？”李煊赫揉著眼睛問洪淵。
洪淵直起身來，眸光微動，“不知道！看樣子，不是善茬兒！”
李煊赫一聽，抓緊了被子，“不會是來逮我的吧？”
洪淵瞅了瞅她，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包袱，扔給她，其中隱隱有姜汁味，“這是化妝的東西，你先大概給自己易易容，我去拖住她們！”
李煊赫眼睛一亮，趕忙打開，嘀咕道：“易容？我還沒弄過呢！有趣，有趣！姐姐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絕活？回頭，教教我唄！”
洪淵翻了個白眼，這姑娘心真大，也不看現在什么狀況，還想著拜師學藝。
李煊赫忙著捯飭自己，洪淵隨便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去開門了。
門一開，幾個白胖婦人像洪水一樣就要往里灌。被洪淵雙臂一攔，生生擋了出去。
那幾個婦人是趙家家主最得力的手下，平日里在趙家都是橫著走的。收押什么丫鬟奴仆，沒有一個不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
今天這個丫頭片子竟然敢攔她們？確切的說，她們竟然被她推出來了。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擼擼袖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在她眼中渾身沒有四兩肉的洪淵，挑釁道：“這是趙府，還沒有我葵大媽進不得的地方。你一個小丫頭，誰給你的膽子，也敢攔我？”
洪淵笑笑，斜倚著門框，一條腿夾在另一邊門框上，抱臂回道：“這是趙府，趙家家主自然沒有進不得的地方。你算是什么玩意兒？也敢在此胡說八道？”
葵大媽幾十年沒遇見一個敢頂嘴的下人了，被洪淵這么劈頭蓋臉損了一通，臉上自然掛不住。聲音陡然高企，吵吵道：“你敢說我？”
洪淵瞥了一眼門內還在那里研究那塊姜怎么用的李煊赫，暗自嘆口氣。豪門大家的小姐，不好帶呀！
“你說錯話，還不讓人說咋滴？”
葵大媽一聽，直接怒了，揚手就要打她嘴巴子。
“你這小賤人，敢教訓我？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洪淵微微歪頭，恰好躲過。
葵大媽一擊不中，準備左右開弓。被后面的幾個婦人拽住了手，連聲勸著。好歹被勸下的葵大媽斜眼看著洪淵，滿目憎恨。
“你們這兒，誰是洪淵？”
“我！”
葵大媽臉上一喜，似乎抓住了怎么整她的機會。嬉笑著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邊說邊要去押洪淵的胳膊。
洪淵環抱著臂，怎么拉也拉不開。
葵大媽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朝后面吼道：“你們幾個愣著干什么？還不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