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楊姐那里檢查,我并沒有讓齊楚陪著我。
香店最近總有各色各樣的人來,后土廟里女嫘還在,不能離了人。
我拿著那把陰陽傘和背包,開著齊楚的車去了研究所。
聽我說要做B超時,楊姐愣了一下,倒也沒有多說什么,沉默的給我做了。
在等結果的時候,我去了地下室,看了那六個種了醉花蔭的女人,種成了的五個依舊容光煥發,從最先的焦慮中出來后,倒也安穩了下來,在玻璃房里吃喝睡,可那個種了一半的,卻好像老了幾十歲,似乎隨時都要死去。
“我們用盡了各種法子問她們,可她們都說不知道,那個APP我們進不去,找黑客查也找不到源頭,這事只能等那邊的蠱師過來,解了蠱才能有進展,最近我們的精力太散,那些從祭壇帶回來的活尸也找不到什么,人手明顯不夠。”楊姐似乎拿著她們沒辦法。
這年頭濫用私刑自然是不行的,楊姐她們刑訊自然有自己的辦法,可問不出就是問不出,她們都能去死了,似乎也不怕痛什么的。
我點了點頭,找她要了些特殊材料將陰陽傘上的污血洗掉,可傘依舊不能用,我只能抽空再回去找一次周叔,沒這把傘,去很多地方總是不大方便。
檢查結果出來得快,我子宮里并沒有胚胎。
看到結果的時候,我有一瞬間恍然,心不知道是安定了下來,還是有點失落,反正腳下有點飄忽,一路開著車都不知道怎么到店里的。
齊楚特意給我熬了月子湯,我喝得沒滋沒味,抬頭看了看他:“把你家大師兄的電話給我吧,我有點事情找他。”
“不能跟我說的事?”齊楚嘴角含著笑,低眼看著我:“你想甩掉我,找他換人?”
以往龍虎山的事情,我都是和齊楚單線聯系的,由他和龍虎山那邊聯系。
突然找張懷旭,自然是不想再通過他,也不想再和他這般相處下去。
我和墨逸之間情份沒了,可交易還在,我還得靠他找外婆,鎮尸巫,找身世……
這些齊楚也都知道,所以地底時,他說要等。
但這樣對他不公平,也不想他這般為難。
一邊有求于齊楚勾著他,一邊又因為交易和墨逸交歡,這讓我感覺自己很渣!
“這樣對你好。”我沒有否認,抬頭與齊楚四目相對:“墨逸今天特意換了衣服,你自然能看出來。以后我和他之間并不會有好結果,可難免會有……”
我話還沒說完,齊楚端著碗就走了,后背僵沉:“我知道了!
香店里燃著暖香,卻讓我莫名的發冷。
晚上我洗澡時將身體搓了一遍又一遍,卻怎么也搓不掉那些痕跡。
也許阿瀾說得對,我真的讓人感覺惡心。
洗過澡,我將那只被齊楚取名“阿獨”的獨眼貓抱了出來,將那塊紋著玫瑰花的金子放在它眼前。
阿獨的獨眼并沒有受傷,只是被抓傷后眼睛里積了血,看上去很恐怖,可清理后也沒什么事了。
那金子上的玫瑰花映在它眼里沒有什么變化,但不知道為什么,阿獨渾身突然發抖,如同神婆過陰一般,就在我詫異時,它突然昂首叫了一聲,跟著拖著一條瘸腿朝外跑去。
香火街的店面還在整理,但隨念香四處點著,我倒也安心的跟著。
可沒過多久,阿獨就朝郊外跑,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一點都看不出斷了條腿的樣子,加上它還可以翻墻上樹,我一路跟著倒也累得很。
大概跑了兩個小時左右,阿獨到了市郊的一片荒地,朝我“喵”的長叫了一聲,猛的扭頭竄到了我肩膀上,緊弓著貓背對著那片荒地。
我捏著一柱隨念香點燃,將那根制香棍握在手里,一步步的朝著荒地里走去。
這種地一般都是圈好了,準備開發,卻因為各種問題一直閑置又沒有開發出來的,雜草及腰,里面還有許多垃圾。
不時有野貓竄出來,蕭瑟的秋風里夾著野貓和耗子之類唆唆的爬動聲,倒也點陰森的氣氛。
我引著隨念香一點點朝前,但見青煙散開,在秋露之間慢慢沉下,跟著遠處似乎有一盞昏暗的電燈從窗口透了出來。
那窗口并不大,燈光映著旁邊就是一扇普通的鐵門,看上去是個保安室之類的房間,帶著微微的暖光,在秋夜之間閃著微光,好像引著我過去。
而門旁邊,都是圍墻,上面還纏著高壓線,黑壓壓的朝外延展,看不到邊際,這樣子看上去似乎有點熟悉。
我腦中閃過一個地方,可隔這里幾百公里,想來也不可能出現在這里,而且齊楚去找過很多次,并沒有發現那間精神病院。
阿獨似乎害怕得不行,貓爪緊抓著我的肩膀,喉嚨里咕咕作響。
我引著隨念香開路,一步步走了過去,等遠遠的看著那門邊的幾個字后,我眼睛瞇了瞇,卻還是大步走了過去。
還未到門口,就聽到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張胖得眼睛都看不見的臉從里面伸了出來,朝我不滿的道:“云清,你怎么才來,院長等你好久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留著你震哥在這里,自己和那小白臉跑路了!
看著震胖那張胖臉,我錯開眼從他身側朝里看去,里面一切都和那間云香引我去的精神病院一般無二,而且震胖居然還在這里?
也就是說,從我和齊楚帶著胡赫離開后,他就一直在這里沒有離開?
那裹腳老太太和云香有關系?
她又為什么引我到這里來?
“走吧。”我沉了沉神,伸手引出一縷香朝遠處飄去,抬腳進入了鐵門之內。
身后震胖將門重重的關上了,生銹的鐵門吱呀作響,關上時,還卡了殼,震胖罵罵咧咧的踢了兩腳,扭頭朝我道:“這鬼地方邪門得很,你震哥我在這里都快想死了,你說你怎么這么狠心,不來接我!
我看著手里的香順風飄蕩,而震胖臉色正常,連肉都沒有少上一點,心里疑問更大了,卻依舊沒有吭聲,任由他從我身邊走過,搓著手朝前走:“快點,院長等你好久了。”
這時已然是深夜,路過院區時,依舊不時有各種怪聲發出來,或是慘叫,或是怪笑,還有低聲唱歌的,不時有小護士端著藥急急朝病房去,看到我還好奇的打量幾眼,與正常醫院一般無二。
其中還有那個護士長盧金鑫,似乎他們誰也沒有感覺到這個醫院從一個山頭,搬到了另一個市區的郊外,好像一直都在原先的地方。
可我記得原先這些小護士還住院外,更甚至替班的,在這里她們怎么回家?還是說,她們也不是人?
院長辦公室就在住院部頂樓,震胖一邊爬一邊喘,還要朝我抱怨丟下他和齊楚跑了。
我一邊朝前走,一邊隨手插著香,阿獨喉嚨一直咕咕作響,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
眼看就要到頂樓了,我不由的緊了緊制香棍,想著如果真的是云香,我該怎么辦?
墨逸說她出事了,怎么轉眼又回到了精神病院?
我是該直接開跑呢,還是該跟她斗上一斗,找她問當年的事情。
正想著,卻已然到了頂樓了,震胖敲了敲門,立馬后退幾步,慌張的看著我,然后順著樓梯麻利的朝下跑,好像剛剛那個爬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不是他一樣。
門敲過后,里面傳來了咔咔的開鎖聲,老式的碰鎖門立馬彈開了,我瞄了一眼消失在樓梯轉角的震胖,隨念香先行涌入,見沒有動靜后這才進去。
卻沒想一推開門,一只黑貓猛的竄了出來,還沒落下來,我引著的隨念香立馬將它纏成了繭,跟著我一揮制香棍就要砸去。
就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走陰門以貓通靈,它只不過感覺到你肩膀上那只貓才朝你撲過去的,你打殺了它,我該怎么辦?”
抬眼看去,卻見那裹腳婆婆站在窗戶邊,佝僂著腰,以一雙圓圓的貓眼看著我道:“等你好久了,過來看吧!
我雖然來找的是她,可也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精神病院里,還是院長?那么云香呢?
她卻朝我招手,示意我走過去,半點都沒有解釋的意思。
隨手將那只黑貓丟下,我將一柱香插在了門口,捏著隨念香和制香棍走了過去。
院長辦公室在頂樓,她窗戶開得大,用的是透明的玻璃,老式建筑樓層并不是很高,但從這里看下面,院后的場景一目了然。
只見樓下是一片一眼看不到邊的荒地,許多穿著病號服的人趴在外面地上,伸著手不爬的扒拉著土,放眼看去,整片荒地上都是趴著的人,不下百號,有的洞已經很大了,人已然蹲到地里去挖土了,一捧捧的土被灑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上帶著暗紅的光澤。
雖然隔得遠,但這些人里還是有大部分熟悉的身影,就是我們村里的那些獻祭了蠱洞的人。
這個時候,他們不在病房里睡覺,怎么又出來挖洞?他們不是失了魂嗎,怎么突然挖洞了?
上次是胡赫,這次怎么所有人都開始挖了?
“尸巫動蕩,他們接近過自然不安,只想將自己藏于地里,不去惹怒尸巫,這是求生的本能,與有沒有陰魂無關。你聽說過靈車嗎?”裹腳婆婆看著下面那些人,朝我笑道:“地府與時俱進,鬼差勾了魂后統一送到站臺,然后由高鐵送到望鄉臺,再過忘川?捎幸环N老式靈車,只要上了就下不來,陰魂會一直在車上朝前走,永遠出不去。而這間醫院,困的不是陰魂,而是獻祭尸巫的身體,只要進了這間醫院的病人,就出不去,永遠在這里面受尸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