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嫘說話時,筆依舊在那個“婧”字下劃著橫線,臉上明明勾著笑,但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卻帶著探究的神色。
她旁邊那個白褲瑤的老太太臉帶激動之色,沉沉的看著我,手卻緊緊扯著兩片瑤的下擺,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認得!”我將那塊金磚塞進背包里,收好背包,讓齊楚跟我一塊去后土廟祭香。
這白褲瑤老太在祭壇里時,能奪過吞生草根和云娥的迷香,不得不防。
柜臺前的女嫘和那老太太露出失望的神色,倒也并沒有表明什么,跟著我一塊出了店門,到了那塊大石前面。
只是當我抬腳就要爬上大石翻過去時,那白褲瑤的老太太卻恭敬的跪了下去,女嫘忙拉住我,雙眼閃閃的看著我踩在石頭上的腳,眼里居然帶著微微的怒意。
正莫名其妙時,卻見女嫘捏著一柱清香自己點燃,恭敬的拜了拜后,插在石頭旁邊,然后和老太太一塊跪拜在地上。
跪拜向來有說法,天地君師親各不相同,祭祀的禮節也不同。
女嫘以雙手交疊置于額頭,拜下之時,雙手慢慢朝傾,最后雙手拉長并攏舉過頭頂,半個身子都匍匐在地。
這種跪拜法十分慢,恭敬而緩和,卻帶著無比的虔誠。
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隨著女嫘她們的祭拜,地底隱隱有著嘆息聲傳來,如同挽歌。
齊楚出身天師府,隱隱看出了什么,扯了我一下:“這是敬至親的祭禮。”
我聽著發愣,卻聽到咔咔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就好像有什么一點點的裂開。
就在我吃驚之時,齊楚一把將我拉了過去。
只見那塊巨大的石頭裂開了無數裂痕,如同受震的玻璃,隨時都可能破裂。
女嫘慢慢起身,臉上再也沒有了少女的明媚,滿是痛苦,雙眼擒著淚,伸手似乎想去撫那塊石頭,但指尖剛剛碰到,巴掌大小的石塊轟然滾落,滑倒在她腳下,變成了一灘碎石。
那碎石的里面,居然有著已然石化的骨頭和衣服的紋路。
我有點吃驚的看著女嫘,可她和那老太太似乎已然不覺了,兩人低身匍匐在碎石之上,嘴親吻著那些石塊,然后慢慢的抬頭看了我一眼。
女嫘親手將那些碎石一塊塊的捧開,連石頭根部的碎石都一點點的撿了出來堆放到了一起。
只是當石頭整理完后,卻見原本石頭所立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門,一道地門。
那門上有著交纏的女媧伏羲,也有著百鳥眾獸,還有著各色各樣的神獸,全部匍匐在交纏的女媧伏羲之下,而蛇尾之下,無數人跪拜敬仰,遠處建木通天,昆侖入云,連天邊都帶著青白的光芒。
就算埋在地不知道多少歲月,那青白的光芒好像透過那扇帶著石頭碎渣的門,照亮著人眼。
“祭門吧。”女嫘拉了我一把,沉聲道:“女嫘前來,拜開廟門!”
她臉對著那高聳的圍墻,可話卻是對那老太太說的。
只見老太太反手抽出一把刀,劃開了掌心,將血一點點的涂抹在那扇地門之上。
血將石門上的灰燼和塵埃慢慢擦拭而去,那上面的浮雕越發的清晰,隨著血落入浮雕之中,隱隱有著女子低沉的嘆息傳來,好像午夜夢回時那一抹憂腸。
但隨著血一點點的染紅地門,腳下似乎有什么在震動,天邊四面突然有著烏云涌起,雷電閃動,夾著沉沉的怒意,那密布的烏云好像要沉沉的壓了下來。
這就好像尸門初開的那天,也是這般烏云壓頂。
我不由的扯住老太的胳膊,禁止她再以血清洗著地門,抬頭看著女嫘道:“你要做什么?”
那邊齊楚已然掏出了手機,可他還沒撥出電話,墨逸卻已然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阿嫘!”云娥手捏著一柱香,臉帶悲切:“別這樣。”
媽蛋,這是真的認識啊?
有大佬接手,我直接后退到齊楚那里,朝他眨了眨眼。
這種事情,給大佬們解決就行,我和齊楚還是求援比較好。
可在我轉身時,女嫘卻猛的拉住了我的胳膊,跟著我感覺雙腳一沉,似乎被吸在了地上。
“云清姐姐,你不能走。”女嫘根本不理會云娥,看著我道:“你收了我的錢,就得幫我進去供香,難不成觀香門的規矩就是這樣嗎?你外婆就是這般教你的?遇事先逃離,不顧對錯!”
這話說得有點沒道理,神仙打架為什么拉著我?
我外婆沒教我遇事要逞強,但絕對教我,如果別人打架,千萬別看熱鬧,免得被誤傷。
可這會我想動卻動不了啊,身體發僵,腳下如同和整片大地長在了一起,怎么抬也抬不起來。
一邊齊楚猛的抽出了大鋼刀,但他后果也好不到哪去,一抽出來,鋼刀就猛的朝地上砍去,跟著泥土如有生命般朝上長,瞬間淹沒了他的鋼刀,連他半截子身子都給埋住了,更有一縷土揚起將他雙眼給迷住了。
我發現只要帶“女”邊名的,都不是正常人,人狠話不多。
這女嫘看上去軟軟萌萌的少女,結果居然是大佬!
“帝巫已然得償所愿,如何還會再出現在這里?”女嫘語帶諷刺,冷哼道:“如果我是你,早就該一頭撞死在這廟門之前,而不是舔著一張臉捏著一根香,裝著一派圣潔高貴的樣子!”
“你以為你身穿長裙,足踏大地,你就能像誰,你腦子那點想法就讓人感覺到惡心!”女嫘臉上怒意迸現,帶著憤恨,腳下地上一條條裂縫慢慢顯現,朝著云娥閃去。
云娥聽著這話露出羞愧之色,那種圣潔的樣子好像有點變動。
我聽著心里就大爽,云娥那樣子實在太高高在上,說什么都輕輕柔柔的,只是我勢不如人,加上她那張臉我看得習慣了,實在罵不出口,這會女嫘咬牙切齒的罵,著實讓我舒服了一把,連同看著那趁著眾人不注意又以血染門的白褲瑤老太都滿意許多。
“阿嫘!”墨逸見云娥受挫,臉色微沉的看著女嫘:“一旦地廟門被打開,你知道會如何嗎?而且現在就算打開也沒有用了。”
我瞥著墨逸,不知道他說的什么鬼話,他自己不都進去了幾次了嗎?不會是因為將里頭的神像給拿走了,所以不敢讓女嫘進去。
那女嫘看上去嬌嬌小小,軟軟萌萌的,沒想到連墨逸都要好言相勸,不過想她連大地都能控制,真的對得住那個名字啊!
似乎感覺到我的目光,女嫘側目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我小腹處,跟著冷笑一聲,盯著墨逸道:“泰山府君,你這稱謂怎么來的,讓我來提醒你嗎?怎么,嬌花解語,你這天帝之孫就迷了眼?連這廟門都不敢進了嗎?”
“既然如此,你應當明白,當年我阿姆以身鎮守廟門就沒錯,如若落入你們天帝一脈,這廟只怕永沉地底,別說滄海桑田,就算歸于混沌也不會再現了。你們男歡女愛,共謀大義,但你們可還記得,什么是大義!”女嫘字字如雷,聲聲墜耳,直接伸手指著墨逸的鼻子道:“墨逸,我女嫘就問你一句,你今日可敢跟我進一次這廟門,可敢隨我供上一柱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