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怎么老是滑倒呢,原來是被拌的。
但奇怪的是,連墨逸都沒有發現這只怪手。
我看見了,身后墨逸自然也看見了,一把拉住我,皺了皺眉,示意我繼續走。
就在我朝前走了幾步后,那只手又從草中探了出來,朝我腳踝抓來。
那手抓著腳踝沒有半點感覺,與腳上一滑完全一樣。
而當那只手全部露出來時,卻只是一只獨手,無胳膊,無身體。
在我滑倒的那一瞬間,墨逸手一揮,一道鐵鏈纏住了那只手,另一只手將我緊摟在懷里,沉笑道:“我知道這不是你投懷送抱,是這東西在做妖。”
這家伙,說起話來,真讓人沒法子回啊。
我瞪了他一眼,起身去看那只被鐵鏈纏著的手。
那手也怪,被鐵鏈纏著,也不掙扎,一動不動,斷口處還清晰可見筋骨,卻并沒有血,就好像被砍下來的泡椒雞爪一般,白生生的露著。
別怪我想到這個,因為一眼想到的就是這個。
“是真手嗎?”我拿手指掰了掰鐵鏈,不解的看著墨逸道:“這應該不是老陳的陰債吧?那為什么絆倒我?”
墨逸也搖頭,朝我沉聲道:“沒有陰魂氣息,也沒有陰氣,一只手卻能動?這事倒也古怪,你讓楊姐拿回去查一下。”
說著將鐵鏈都遞給了我,在我耳邊輕說了句:“鏈索真情,唯愛永恒。”
我愣了好大一會,才明白那是控制鐵鏈的咒語,心里先是一甜,跟著又感覺有點奇怪,難不成這鐵鏈還有語音功能,咒語和解鎖密碼一樣是可以改的?
還是這條鐵鏈原先的咒語就是這個?是不是跟上次那曼殊沙華編花環的那位有關?
墨逸大佬是不會站在這里空等的,抱著我坐在車上,朝我輕嘆道:“本君管勾魂之事時,并沒有這么多怪事,那時生死有命,各安天命,大家安貧樂道。現在,死也死得怪,活也活得不明白。又是借陰債,又是怪手,又是吞牙,本君只感覺是不是沉靜得太久,脫節了。”
“知道脫節這個詞,就算你沒脫節。”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感慨這個,我正要安慰他幾句,就聽到后面車子響。
“云清!云清!”跟著楊姐的叫聲傳來。
我忙下車,墨逸卻拉住我道:“她們來了,你跟她們去解決,我先回去。”
說完又皺了下眉:“我最近可能比較忙,齊楚不在,你就去楊姐那里住著吧,她那里睡覺確實也算安全。”
我看著他消失不見,這才想起我還沒跟他說,陸思齊出現在蠱洞旁邊呢。
“云清!”楊姐卻湊到了車窗邊,朝我道:“來晚了嗎?在哪里?”
我搖了搖頭,將那只怪手扯出來,遞到她面前道:“有東西裝嗎?”
結果楊姐雙眼大睜,飛快后退,滿臉懼意的看著我。
我忙將鐵鏈拉了回去,飛快的下車,朝楊姐道:“很恐怖的東西嗎?”
“嗯!”楊姐重重喘著氣,用力點頭,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車內那條鐵鏈:“勾魂鏈啊,是勾魂鏈,云清,這只是神話傳說中的東西,而且還是極少人知道的東西。這與地府鬼差的勾魂鏈不同,這是那條啊?那些鬼差的勾魂鏈,全部是照這條打的,這就是你家那位手里的那條?”
我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她那驚恐的表情是因為那只怪手。
聽她左一個“那條”,右一個“那條”,當下將那條鐵鏈拉起來,朝楊姐道:“找個東西,將這只怪手裝起來。幫我查一下怎么回事!”
楊姐立馬拿了一個貼著符紙的寬口玻璃瓶,將那只怪手裝了進去。
只是看著我收了那條勾魂鏈時,眼角依舊抽筋,小心的朝我道:“你能控制這個?”
“墨逸告訴我怎么用了。”我感覺這也沒什么吧。
我現在懷著墨逸的血脈,又經常遇到怪事,還沒有什么東西防身,給我個東西也很正常吧。
楊姐沉嘆了口氣,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壓了回去。
她自然也帶了警察,上山后,陳非凡他爸一見這樣子都有點瘋了,倒旁邊那些人還沒醒,直接全部帶走,濕土坡的尸體自然也安排了人去挖。
等與楊姐完全交接,并安排好后,我這才扯著她,將陳非凡的事情說了。
這會已經近天明,陳非凡知道自己死了,倒不是很傷心,又有樂樂開導,情緒倒也還好。
由他帶著我們,在他家去我家的山路,一處廢棄的水渠里找到他了。
那水渠很老舊了,是以前用來引水灌溉的,大人一步就能跨過去。現在重新修了水渠,又有抽水要,這舊水渠堆了很厚淤泥,他想跨過去,結果掉了下去,淤泥太深,他又爬不上來,就陷了下去。
從一個村走路去另一個村,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不知道他一個孩子怎么想到走路的,或許是手里頭沒錢坐車,或許是不敢坐車吧。
楊姐她們將他的尸體挖了出來,泡得都脹了,夾著淤泥的腐爛氣息,那模樣讓人都不忍心看,我忙扣住了他的眼睛。
我看著淤泥并不是很深,楊姐雙眼也是沉沉的看著我,朝我苦笑。
“現在可以找到我媽了嗎?”他依舊記掛著的,還是他媽
我讓樂樂帶他先去車上,看著楊姐他們將尸體裝進尸袋里。
“他胃里沒有食物,四肢蜷縮,嘴里有著淤泥。其實并不是因為掉在淤泥里被淹了,而是低血糖,加上癲癇發作,才會因此沒了性命。”楊姐臉色發苦,朝我輕聲道:“大多癲癇是幼時高燒未得到及時救治引起的,這孩子也算命苦。”
我拿紙巾將他手上的泥擦掉,掏出一根引路香,沾上一點尸血,朝楊姐道:“尸體就麻煩你了,幫我好好超度吧。”
車上陳非凡依舊眼巴巴的看著我,雙眼帶著渴求,與來我家時第一眼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生與死,對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我將沾了他血的引路香插在車頭,香輕飄而起,直指朝前,并沒有起多高,證明他媽所在的地方并不遠。
“坐好,我們去找你媽。”我上車,關上車門,扭頭看著陳非凡道:“你想好和她說什么沒?”
陳非凡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道:“我現在也沒什么要說的了,就是看她一眼吧。我死了……不需要她養了。我就想知道,我媽長什么樣。”
最后一句,聲音低沉,卻并無哀傷之意。
引路香以血相引,以魂相托,風吹不斜,雨打不滅,一直會找到所找之人才會滅掉。
天已經微亮,我隨著引路香,一路到了市區里的紅燈區的一個破舊的會所外面,這會人家已經開始打掃衛生,沒了晚上的燈紅酒綠,以及喧囂迷醉,與城市普通的清晨并無區別。
我瞄了一眼樂樂和陳非凡,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兩小孩子來這種地方。
可引路香直直的朝著會所大門里去了,正為難著,卻聽到一個女子大罵的聲音,跟著一個抱著衣服的男子被踉蹌的推了出來,指著里面大罵道:“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紀了,生過崽,又松又闊,老子不睡你,你就慌死吧,還找老子要錢。”
“老娘慌死也不讓你白睡。”一個帶著殘妝,酒紅色卷發亂散的女子冷聲走了出來,對著那男子呸呸幾聲:“滾!”
她穿著起了毛邊的吊帶絲質睡衣,一根肩帶落了下來,半點白花花的身子幾乎都露在外面,惹得外面那個搞衛生的大叔不停的瞄,她還朝人家笑道:“要不要試下,保證不松不闊,讓你舒服得緊。”
那飄進去的引路香,正圍著她轉了轉,跟著車前的香立馬滅掉了。
我慌忙扭頭去看陳非凡,伸手想捂他的眼睛,他卻緩緩的轉過眼,低著車內腳墊,不言不語。
“這是我第一次用,可能是找錯了,要不我們再試試?”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樂樂或許不明白這些話語是什么意思,可陳非凡他爸總帶不三不四的人回去,他怕早就知道怎么回事。
“謝謝你。”陳非凡抬頭看著我,伸手將那兩只雞蛋送到我面前:“其實我爸能找到什么好女人,我猜到過,這也沒什么。”
那兩顆雞蛋表皮依舊光滑,他尸體泡在那舊水渠里腐爛發臭,但這兩顆雞蛋,那一袋米,他卻緊緊護著。
“她和我有點像呢……”陳非凡瞄著那女子的臉,苦苦一笑道:“能看到就好了,我知道我也是有媽的就行了。”
“你等我一下。”我握著那兩顆雞蛋,朝他笑了笑。
拉開車門急步跑了過去,叫住那女子,將那兩顆雞蛋遞到她面前道:“有一個叫陳非凡的孩子,托我送你兩顆雞蛋。”
那女子臉色一愣,扭頭震驚的看著我。
“茶山頭那家的陳非凡。”我以為她沒聽清,將那兩顆雞蛋又朝她面前遞了遞:“這雞是他自己養的雞下的蛋,他讓我一定送給你。”
“老娘還缺兩個雞蛋!”女子聲音發齁,一把拿過去,雙眼有什么閃動,扭頭看了看我的車,見車窗開著,里面并沒有人,這才松了口氣,朝我揮了揮手,又急急的走了進去。
只是她走路的樣子似乎有點怪,一步三夭,看上去好看,卻總感覺扭得過了。
而且當我走的時候,猛的腳下又是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