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翠蛇原本還打算說些什么，卻痛苦的難以說出口，只剩下不停地嗚咽呻吟。

在我看來，小泉現在應該是在為她催吐，可是這所謂“催吐”和我們平常知道的是大不一樣，從翠蛇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來這有多痛苦了。

我暗自嘆氣，為了個沒有因果的證明。為什么要這么對待自己呢。

說來奇怪，杜家村這一遭，真的是讓我沒少見識到癡情之人，什么康啟，翠蛇，饕餮之類。

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不是人類。說來諷刺，妖物鬼魂比人還要重感情，而人情卻變得如此淡泊，我身為一個遠離紅塵之事的人類，如此感想著，又看看身邊的彼得，也許我有生之年能認識彼得，也是一大幸事吧。

翠蛇干嘔著，樣子十分猙獰可怖，而小泉三世卻絲毫不曾在意她的痛苦，只是一味地冷眼看著，甚是還露出了嫌棄的眼神。

與此同時，我親眼看到翠蛇的肚子忽然隆起，像是拐了幾個彎一樣。

蛇的消化道是非常長的，所以她每一次的吞咽都要靠很長時間的消化來結束，人的胃口尚淺，也知道反胃的感覺何等痛苦，而蛇類如此長的消化道，恐怕會比人類痛苦上十倍不止。

由于實在承受不住，翠蛇堅持不了多久就變回了蛇形，顯得十分憔悴。

小泉依然不肯罷手，依舊擺動著手中的武器，好似地獄來的修羅一樣，“哼，原本就不是人，非要幻化成人類的樣子，也真是可笑。”

我和彼得他們一樣，木然地盯著眼前這個如此冷漠陰狠的陰陽師，很是心驚肉跳，若說暴力還可以理解，可這小泉三世不但是暴躁，他這簡直就是變態啊！他似乎非常歧視妖物，看著翠蛇的眼睛都包含厭惡。

可是......這么討厭人家，還要靠人家牟利，這種人難道不是天理難容的大變態嗎？

我心中腹誹，恍惚間，看到翠蛇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寸寸地吐出一個白玉一般的龐然大物來，這白玉般的顏色究竟是什么呢，陶華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乍然間，我有些奇怪，卻忽然想起來，饕餮那尊雕像就是白玉制成，和這個顯然是同一材質。

那白色的龐然大物身上沾滿了巨蟒體內的粘液，好不惡心，我難以想象平常那個高貴冷艷的饕餮渾身口水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真的是令人一陣陣惡寒。

起碼得有一炷香的功夫，翠蛇才非常痛苦地將那白色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整個蛇都半死不活了。

小泉見那東西已經完好無損地出來了，便是再也不看我們一眼，只對翠蛇厲聲說道，“滾回去領罰。”

然而翠蛇已經痛苦到連一句答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看樣子十分脆弱可憐，可那小泉三世一點都不動惻隱之心，冷哼了一聲，手中的招魂幡一擺，竟然消失在了我們面前！

這種現象不可謂不神奇，因為小泉再怎么本事通天，他也是一個人類啊，自萬物萬事發生以來，天地間就有不可違逆的規矩，其中人類是不可能做出一些過于超自然的舉動的。

比如瞬間消失，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小泉十有八九是快速地從我們眼前消失了，或者是用了什么方法將行蹤隱匿了起來，否則他是不會有其他方法就這么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現在看來，我和陶華二人是敵不過小泉的，可是他似乎對陶華有別的什么感情，所以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傷害她。于是不管他是離開了還是隱身了，都不會對我們造成什么太大的影響，我確定了這件事之后，放心地把目光轉向了地上蠕的白玉。

之間那包裹著粘液的物體緩緩裂開，里面的人竟然是完好無損的！

被翠蛇吞了這么久，不但沒有任何異狀，甚至連一滴唾液都沒有沾上，可見饕餮是有多用心地在保護她，甚至不惜用自己做保護殼，我望著地上正在慢慢縮小變成原來雕塑模樣的饕餮，心生感慨。

陶華就像一個剛破殼的小雞，先是迷茫的看了我們幾眼，隨即反應過來，偏頭道，“那蛇肚子里可真不是一般的黑啊，我都要嚇死了，還好饕餮一直在跟我說話！”

她說著，掏出一塊手絹來對手掌般大小的饕餮認真的做清潔工作，而我看了看趴在地上起不來的翠蛇——你這么秀恩愛真的好嗎？

待雕像被擦得一干二凈，饕餮也化作人形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翠蛇，你叫我好生失望！”他看著翠蛇，眼睛里滿是坦蕩，沒有絲毫背叛了舊情人的愧疚之色，我不禁懷疑翠蛇之前表現出饕餮跟她有情的模樣會不會是假的呢？

翠蛇沒能回答饕餮，蜷縮在地上不出聲，而她猛然間劇烈顫抖的身體，告訴我們她一定聽到了饕餮說話。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還不死心，你不知道我當初不肯跟你回東海就是因為怕你路上生什么幺蛾子，尋個茬子非要嫁我嗎？”饕餮繼續道，語氣雖然嚴肅，可他還是頗為體貼地上前將翠蛇抱在了懷里。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陶華一眼，卻發現她也在看我，她向我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我只覺得她從蛇腹中脫身后神經越來越大條了，這么曖昧的舉動她都不在意啊！

不過陶華不在意也是好事，可以讓饕餮更好的和翠蛇解釋，若是現女友去當男朋友和前任的攪屎棍，恐怕這趟水會越攪越混。

雖然我的職責并不是研究這些有的沒的，但是作為一個天師，不光要聞鬼語，還要懂人心，即使翠蛇和饕餮都不是人，他們也是和人一樣的思維方式，比一般的低等妖怪和鬼魂要強上很多。

翠蛇依然說不出任何言語，在師兄的懷中抖得愈發厲害，而饕餮只是將她放在了床上，沒有再給她更多的關懷。

“你若是當年沒聽明白，我就再明確地告訴你一次，不管我心里裝著誰，那個人也不會是你，你也沒必要為了我如此折殺自己，這次的事情我便不再計較，別再有下次。”饕餮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并不豐富，甚至有些絕情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