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遠處的一處閣樓上。
長孫明月于沉謐的夜色下負手而站,靈秀容顏瑩然流光,微涼的夜風卷起他束在腦后的發梢,吹佛起他那凈白的袍角,遠遠望去,孤寒而又高遠。
有路過的宮女見此,無不是悄然紅了面頰。
可任由她們如何偷偷張望,此刻那站在閣樓上人的眼中,卻只映著那么一個背影。
他倒是沒想到,時隔多年沒有再經歷爾虞我詐,她仍舊能夠打出如此漂亮的一仗。
這些年,她愈發的懶了,也不愿再花費心多做他想,卻不知她只是不愿,而不是不能。
果然,她骨子里的狡黠和聰慧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這樣也好,這樣他便是能夠放心一些。
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時被一片濃厚的烏云所遮擋,就連長孫明月眼里的光也一并消沉了下去。
一抹陰冷,浮現眼底,就連他周身的氣息也隨之冷得再是無半點溫度。
這一仗,是漫長的一仗。
他仍舊不知輸贏,他只知無論如何,都要保她一世太平。
這一夜,所有人都沉浸在噩夢之中無法自拔。
那些回到府中的大臣們,哪怕是將被子蒙在頭上,將身體縮在被子里,也無法忘記沈云英慘死的那一幕。
當然,燕國主城內的百姓們卻并不知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們只知道,第二天一早,凌府的大門便由內向外地被推開,而第一個走出凌府的不是人,而是一具赫然醒目的棺材。
凌府小廝們的哭喊聲,丫鬟們的抽泣聲,與那不斷揚起在半空之中的交織在一起,讓這個本就有些涼的清晨,更是充滿了讓人顫抖的清冷。
凌顧死了。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徹底在趙國的皇宮內炸開了鍋。
對于燕國的百姓來說,凌顧的存在就跟守護神是一樣的,正是因為凌顧和凌銳卒一直保護著燕國,他們才會常年無征戰,一直在燕國內安居樂業,可是現在,一直保護著他們的人竟然就這么死了?
這,這讓燕國的百姓們如何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
在這主城內,所有的百姓哪個沒有受過凌顧的饋贈?再加上哪怕凌顧前段時間一直不在府里,卻還想著讓人往井水里下藥顧忌著百姓們的身體,他們如何能不感動傷心?
而就在百姓們狐疑凌顧為何就這么死了的時候,忽然傳出消息說,凌顧是死在了燕國的皇宮之中,而其原因是沈云英斯通叛國,凌顧是為了在皇宮里保護皇上的安危,才死在了敵國探子的手中。
此消息在燕國的主城內傳的是愈演愈烈。
百姓們再是坐不住了,紛紛自發地組織在了一起,扛起鋤頭拿起鐮刀,甚至是有人連自己鎮宅的寶刀都抱在了懷里,直沖向了太保府。
太保府的眾人們還在為自家老爺慘死也悲痛欲絕著,忽然就見大門被劈成了兩半,那些沖進來的百姓們什么都不聽,見人就砍見東西就剁,簡直是將整個太保府鬧得是雞犬不寧。
燕國主城最不缺的便是百姓,在一輪又一輪百姓們拿著武器的洗禮下,曾經無比輝煌的太保府,生生被砍成了破磚亂瓦,就連街巷口的乞丐廟都比這太保府能擋風遮雨。
再看太保府內的夫人小妾乃至通房,早就已經不知所蹤,下人們更是四下奔逃,就連家禽和看門狗都不知溜去了哪里。
曾經的太保府,就這樣以最為別開生面的方式徹底落寞了。
只是那些砍了太保府的百姓們卻并不能因此而消氣,沈云英之所以能夠在朝堂上耀武揚威,自然是因為皇上的偏愛。
也就是說,沈云英有膽子敢私通叛國,根本就是皇上給慣的。
如此一來,百姓們無不是又紛紛沖向了皇宮,雖然他們不敢如在太保府一般地對著皇宮掄起鐮刀鋤頭,但是他們卻靜默地坐在宮門前一動不動地示威,就是想要給死去的凌顧討一個公道。
一時間,燕國皇城內儼然成了一座空城,街道上空空蕩蕩,只有凌家出殯的隊伍,在這街上緩慢地行走著,悲憤的嗩吶聲震天響。
只是在這出殯的隊伍里,只得見打頭的若雨,身后則是跟了所有凌家的小廝和丫鬟,至于凌家的長小姐則是全程都沒有露面。
百姓們到了現在,自是不怪凌家小姐的不孝順,在他們看來,凌家小姐那不出來送凌顧是因為傷心過度,有情可原,人家年紀輕輕就沒了爹,難道還要人家像是沒事兒似的出來送行嗎?
在這種抱不平的心態下,百姓們更是將所有噴著火的眸子都對準了皇宮。
而此刻的皇宮里,燕國皇帝躺在龍榻上,也是一臉的痛不欲生。
“皇上,百姓一事絕非兒戲,懇請皇上出面撫慰民心啊!”
“皇上,國不可無民心啊!”
“皇上……”
燕國皇帝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如此討厭別人稱呼自己為皇上,而他若是知道,將凌顧抓進皇宮之后竟會掀起如此不可控制的浪花,他就算是再心癢凌顧手中的兵權,也是不會動彈凌顧分毫的。
可是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凌顧死了,百姓們靜坐在宮門外,沈云英被除,門外的那些官員雖口口聲聲喊著他皇上,可與他根本不是一條心。
現在的他,確實是無需再受凌顧所困擾,但也同時失去了所有的臣心和民心。
而沒有了凌顧的凌家,卻還明晃晃地杵在燕國皇宮內屹立不倒,這些本應該沒了主心骨兒成為一盤散沙的凌銳卒,現在一個個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就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銀針,戳得他老眼生疼。
現在的他,無論是太醫問診還是吃飯喝水,哪怕是睡覺都要這些凌銳卒們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如此被凌銳卒監視著的他,哪里沒有心情顧忌外面那些靜坐著的百姓?
“太子殿下寢宮鬧刺客了!”
“來人啊!太子殿下有危險!”
寢宮外,忽然響起了宮人們尖叫的聲音。
寢宮里的寒修皺了皺眉,本是不想搭理,可他卻忘不掉進宮之前武青顏交代給他的話。
無論什么原因,一定要保太子安危。
寒修并不知武青顏為何要如此在乎一個不受寵的太子,但他知道,武青顏做事絕非是無緣無故的,況且現在她手握虎符,身為凌銳卒統領的他不敢更不愿違抗了她的命令。
“你們幾個保護好皇上,我去去就來。”寒修交代一聲,邁步出了寢宮。
而就在寒修走出寢宮的片刻之后,鴻昊辰則是帶著一名太醫走進了燕國皇帝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