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武一鳴一早起來去買了四張電影票,然后與程辛亥一起來到暗香閣。鳶兒領著他們二人進去,正好碰見了白一鳳。
“姐,你這身鳳紋刺繡旗袍真漂亮啊,呵呵。”
“又來油嘴滑舌的了。”白一鳳見程辛亥左看右看,說道,“別瞅了,小五一早讓孟長官接走了,看得我心里好涼啊,怎么就沒人來看我呢?”
武一鳴:“涼什么呢,這不我已經買好電影票了嗎?走,帶你看電影去。”
白一鳳:“辛亥,你不走嗎?”
“我,我……”
武一鳴問道:“哎,這孟成豪來的可真巧啊,我們來的也不晚啊,五妹妹怎么就跟著他走了呢?”
“昨天晚上,那孟長官打電話給小五了,不然呢?”白一鳳拿著武一鳴手里的電影票,瞅了瞅,“卓別林的《日出》,什么電影啊,好看嗎?”
“好看呢,美國的喜劇大師卓別林演的啊,還好我去的早,不然連電影票都買不到!”
“那走吧,我們看電影去。”白一鳳開心道。
程辛亥跟著他們走出暗香閣,武一鳴攔下兩輛黃包車:“辛亥,你怎么跟丟了魂兒似的,快上車。”
“你們倆兒一個車,我單獨一個,要是讓屋里的丫頭看見了,那還不得問死我哦。”白一鳳坐上車,扭頭道,“他啊,肯定是難過了,唉,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看了一場電影下來,武一鳴帶著她們來到一間酒樓。白一鳳點完菜見程辛亥呆若木雞一般望著窗外,說道:“辛亥,一路上怎么不說話啊。”
武一鳴喝了一口茶:“五妹妹跟著孟成豪走了,他啊,現在傷心在肚子里呢。”
程辛亥嘆息一聲,抿了一口茶,武一鳴接著說道,“姐,你說五妹妹也真是的,昨天收了辛亥的勞力士手表,才過一個晚上就跟著別的男人跑了。你說,這,這像什么大家閨秀啊?”
“這事兒我昨天跟她聊過,本來呢,小五是不想收這么貴重的禮物的。可是,看著辛亥為女子教會學校捐款建樓,心地很善良,又不忍心傷害他,所以就戴上手表了。”
武一鳴:“就,就完了?”
“我也左右為難啊,你說說,一邊是風度翩翩的豪門公子,一邊是才貌雙全的小哥哥,要我啊……”白一鳳瞅著程辛亥發笑。
武一鳴:“要你啊,肯定選風度翩翩的豪門公子嘍,對不對?”
“我也想啊,可惜我緣分薄,攀不上豪門公子啊。”
“切,我看你就是……”武一鳴嘴巴揪著,斜眼瞅著白一鳳。
白一鳳:“我就是什么?”
“沒什么,我覺得你是這個世上最美最美的美女了,呵呵。”
白一鳳:“哎,你這嘴巴哦,受不了你了,念在你送禮物又請我看電影的份兒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哼。”
程辛亥:“青青說去哪兒了嗎?我要去找她。”
武一鳴拉住程辛亥:“這菜都上了,別走啊。”
白一鳳:“是啊,說不定這會兒她們二人正在吃西餐呢,我的牛排哦,什么時候能吃到呢。”
武一鳴:“好了好了,姐,你別著急,吃東西嘛慢慢來,不能一天吃掉所有的好東西吧?就是一起擺在你面前,你那小肚子也撐不下啊。”
“說的也是,嗯,這里的菜色還不錯啊。”白一鳳拿起筷子,看著滿桌的佳肴都快流口水了。
程辛亥又問道:“三姐,她沒說跟孟大哥去哪兒了嗎?”
“辛亥,你怎么也跟著他學啊,叫我姐,把我喊老了,不理你了。”
“好,我的白小姐,你快說說啊。”程辛亥急道。
“她只是說去吃西餐,具體在哪里我怎么知道呢?放心好了,孟長官是不會吃了我們家小五的。”白一鳳吃了一口鹵牛肉,點了點頭,“嗯,還不錯。”
“姐,你就不能說好吃嗎?你的嘴巴太挑剔了。”
“我總得給你留有努力的余地吧,不然你會怠惰的。”
“好好,我努力就是了,養著你這個大家閨秀。”
“這還差不多。”
程辛亥食不甘味,放下筷子:“這怎么辦,一邊是孟大哥喜歡她……”
武一鳴:“管他呢,兄弟歸兄弟,媳婦歸媳婦,這事兒就看誰有本事了,能搶到手就成。”
白一鳳:“我們家小五是名門閨秀,你們這么粗魯她肯定會厭棄的。”
“哎,白小姐,青青她爸媽是誰呀?”程辛亥問道。
“不知道,大姐也不讓我們問。”白一鳳搖頭道。
“姐,你們可是暗香堂五朵金花啊,關系那么親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平日你總該問過她吧。“
“小五一直不說,我們三個姐妹也不好強問,況且她來的頭一年幾乎不說話,總是一個人在房間里小聲的哭,最后我們才知道她爸爸被漢奸暗殺了。知道這些后,我們暗香堂就更沒人敢問了,怕傷害她。”白一鳳放下筷子,遞著眼色,武一鳴殷勤的倒茶。
程辛亥:“她爸爸是當官的嗎?”
白一鳳:“好像是吧。”
程辛亥:“她是武漢人?”白一鳳看著他,點了點頭:“剛開始她帶漢腔兒的,之后我們三個姐妹送她去念書,她就學會了上海話。”
程辛亥:“一定是她。”
白一鳳:“什么?”
“辛亥,你說她是黃鶯鶯?”武一鳴一驚。
“雖然長大了,但是眉眼是不會變的,那種感覺也不會變。”
武一鳴:“什么感覺啊?”
“你們……”白一鳳眼珠子左右閃了閃,看了看他們,“怎么,你們認識小五?”
“不是我,是他,五年前在武昌辛亥跟他師父碰見了她們父女。”武一鳴說道。
白一鳳一驚:“喲,你們這緣分還真不淺吶。”
“一面之緣而已。”程辛亥一聲嘆息,喝了一口茶,“上回我們去寧波選風水爬山的時候,我們問過了,她一直回避著,當時她扭頭的一剎那,我看見她眼睛閃過淚花。剛才你這么一說,我基本可以確定是她,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她為什么總是回避著。”
白一鳳:“也算是舊相識了,呵呵。”
武一鳴:“我看她肯定是傷心過頭了,不愿意回憶往事。”
“可能吧,那天她叫我幫她改命,想她的爸爸媽媽活過來,嚇了我一跳,以為她魔怔了。”
白一鳳:“哦,怪不得你把小五給弄哭了,都是你害的,哼,她肯定是討厭你了。”
“真的嗎?”程辛亥看著白一鳳,期盼得到答案。白一鳳呃呃一聲,接著夾菜:“我也不知道,瞎說的呢,你別當真啊。”
“哦。”
“其實呢,小五昨天跟我說了你跟孟成豪的事。”
“她怎么說的?”程辛亥立即說道。
“感情的事嘛,不能勉強,要兩情相悅的。”
“這我明白。”
“正所謂一女不能配二夫,她只能在你跟孟成豪之間選一個了。所以呢,你覺得小五是選擇一個英俊留洋高材生,還是選擇一個會唱霸王別姬的你呢?”
武一鳴皺眉:“姐,哪兒有你這么說話的,就不能說點兒好的?明顯辛亥跟孟成豪差一點嘛,你該多贊揚一下辛亥的優點,別老是在家世上面說事,有什么意思啊。”
白一鳳:“我能有什么辦法,真相往往是最殘酷的,許多人都無法接受,不是他一直問我的嗎?我是照直說的,怪我嘍?”
“君子不奪人所愛。”程辛亥深吸一口氣,假裝無事一般吃菜。
“兄弟,你這心胸也太廣闊了吧?”武一鳴放下筷子,氣不打一處來,“正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種屈辱怎么忍得?擱我絕對不能忍!”
“哎哎哎,臭小子,你算哪兒根蔥啊。人家小五又沒跟辛亥成婚,什么奪妻之恨啊。”白一鳳呿聲道。
程辛亥:“我能怎么辦,青青心里有他人,那個人又是我結拜大哥,我又不能……”
“哎哎哎,辛亥,這我就看不起你了啊!往年不管你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委屈,你不都挺過來了嗎?別垂頭喪氣的,她們這不是還沒結婚嗎?你跟孟成豪展開公平競爭嘛,誰贏得美人芳心就歸誰,這不就得了?”
“是嗎?”
白一鳳點頭:“雖然我不看好她們兩個,不過我支持一鳴說的,事情還沒有最終結果,辛亥,你就不該輕言放棄,盡管我也挺看好孟成豪的。”
“姐,你,你……說話怎么前后矛盾呢,神經錯亂!”
“什么!你敢罵我,信不信我拿鞭子抽死你,哼。”
“啊,對不起,我一時激動就……原諒我吧,明天帶你去郊外騎馬。”
“嗯,行吧,原諒你這一次了,下不為例哦。”
“好,好,嘿嘿。”
悠揚的曲聲中,燈光昏暗,侍者端來牛排與紅酒。許青青展開餐巾,孟成豪深情的望著她的臉。
“請慢用。”
“謝謝。”許青青把餐巾擱在腿上,拿起刀叉。
“我在德國讀書的時候,特別喜歡在這種優雅的地方聽著樂曲吃著牛排。”孟成豪開始倒葡萄酒,“配上法國葡萄酒最愜意不過了,來,我們碰一杯。”
“我,我不能喝酒。”
“喝一小口就行,不上頭的。”孟成豪眼睛掃過她的手腕,臉上略過一絲不悅,“嗯?這不是白小姐那款手表嗎?”
“昨天我們,呃,在逛花園的時候,辛亥送給我的,其實我不想要的,可是……”
“我明白,沒關系。”孟成豪顯得特別大度,其實內心已經翻江倒海了,臉上仍舊掛著標志性的微笑。
“要是能有一天去國外看看就好了。”許青青砸吧一小口葡萄酒。
孟成豪:“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帶你去天涯海角,羅馬,巴黎,凡爾賽,瑞士,甚至可以去地中海邊買下一個酒莊,過上王子公主般的生活。”
“要是爸爸媽媽在的話就好了,可惜,已經不復當初了,我的生活已經支離破碎。”
“你爸爸媽媽呢?”
“不在了,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別傷心,還有我。”孟成豪拿出一個一寸余的小方盒,打開,放在她面前,鉆石折光閃閃。
“這是……”
“我孟成豪今天正式向許青青小姐求婚。”孟成豪深情款款的看著她,許青青顯得手足無措。
“這,太突然了,我還沒有,沒有心理準備。”
孟成豪:“沒關系,我是真誠的,嗯……戴上鉆戒吧,我愛你。”
許青青被他最后一句話震蒙了:“我,你,不行。”
“怎么,你不愿意嗎?”
“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許青青臉頰火辣辣的,心里砰砰砰的直跳,沒想到留過洋的人說話竟然這么沒羞沒臊的,比程辛亥哆哆嗦嗦的說喜歡你還嚇人。
“你爸爸媽媽不是不在了嗎?”孟成豪停頓一下,“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處。”
“沒關系,我是,是有點兒被嚇著了,所以……”
“在歐洲,男女相愛就會大膽的表白,你是中國傳統的大家閨秀,我知道你會覺得有點兒突然。”孟成豪笑了笑,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現在的上海新思想迸發,我們應該順應時代潮流啊,呵呵。”
許青青坐定,低頭切著牛排:“我們才認識不久,應該多了解一下才是,嗯,過兩個月我就滿十七歲了,現在還太早,我不想這么快離開大姐她們。這三年來,是她們照顧我的生活,把我從悲痛中拉了出來,她們就是我的親人。”
“那這樣,等我為你過了生日后,我再……嗯,再準備周全一些,好嗎?”
許青青微微點頭,應聲道:“雖然我的爸爸媽媽不在了,不過還是要見了一下雙方的家長才行啊,我們不好自作主張的。”
“嗯,說的也是,到時候我備上薄禮登門暗香閣拜訪你大姐,再帶你回家見一見我的爸媽,這樣就一切妥當了。”
許青青把鉆戒推了過去:“你先收著吧,等以后一切妥當了再說。”
“嗯,好。”孟成豪雖然感覺有些受挫,不過已經胸有成竹了,“這段時間你可以想一想怎么舉辦婚禮,比如說拍紀念照,選婚紗禮服,度假的地方等等。”
“你說的太遠了,我沒想那么多。”
孟成豪:“要是在歐洲的話,這些都是結婚必須的,尤其是上流社會的人。”許青青笑了笑,吃著切好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