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春雨過后,熾烈的陽光又成了主要的旋律,將暖洋洋的春意灑滿遍地,使無數的花苞也一夜綻放。
一彎碧藍的江水翻著雪白的浪花,奔涌于一片姹紫嫣紅的翠綠之中。如此的風景美如畫,倒是將白石巖左近一夜的肅殺之氣掩過大半。
如果不是灑滿一地的遺骸,誰能將眼前的畫面與戰爭聯系起來呢?當然對正忙于打掃戰場的宋軍將士來說,卻沒有心思來欣賞這眼前的美景。
嬌艷的烈日照的曹文宏有些睜不開眼睛,自打蒙軍撤退以后,他們便一直在這山路上忙活著。
對于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來說,沒有比這打掃戰場更加重要的工作了。因為拼死拼活不外乎就是圖個榮華富貴,那當兵打仗,又豈不是為了軍獲封賞?
所以打掃戰場就如同夏秋兩收,只要不是突圍作戰,那結束戰斗之后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擋得住這項活動。
眾人自打日出開始,一直忙到了晌午,各自都是累的汗流浹背?墒斋@的喜悅,也沖淡了一切的疲累。
此戰的軍獲及其豐厚,經事后數點,光首級就斬獲了3137人,擊斃千戶官四人,把總十數人,百戶更是不計其數。
繳獲敵酋的各類憑證更是多不勝數,如素金牌,金字銀牌,銀字銀牌,各軍旗將旗等等,直收了一籮筐。
這些可都是十分重價的軍獲,在勘驗轉資的時候,沒有比牌符軍旗更大的了。
不同尋常的是,他們只八百來人,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戰績,那回去以后的軍功會有多大??
而且還俘獲了鞏昌左翼大軍的主將,汪德臣的五弟。照例這個級別的俘虜要是弄回去了,說不好都能去行在臨安搞獻俘儀式了...。
那可能就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而是寧大官人得見天顏,從此飛黃騰達,連帶著他們這些雞犬也一同升天了....。
所以在獲悉擒下了汪佐臣以后,曹魏二人都是激動的差點熱淚盈眶,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寧遠也因為拿下了汪佐臣,知道蒙軍這下算投鼠忌器,那在雙方沒有進行談判接觸以前,想來是不會貿然挑起大的沖突了。
這才將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緊繃的關系,這突然踏實了下來,就感到了一種說不的疲憊,以及所受傷勢的徹底爆發。
所以他那打滿的雞血,很快就被全身的虛脫所替代,在見到曹文宏之后,當即就將主持大局的工作移交給了他負責。
至于后面的打掃戰場之類的瑣事也是無心過問,只自己帶來五十余人,押著汪佐臣先行返回金牛堡修養。
這個身體有的時候要真拉胯起來,也是來勢洶洶,就回去的路上,他就開始了各種的不對頭。
先是渾身酸疼,接著胸腹部就開始鉆心的劇痛。有可能是李言孝的那一拳傷到了內臟,而他在后面的幾個小時又是可了勁兒的折騰,這會兒搞不好就受了嚴重的內傷。
總之,到得十三號的中午,剛進了金牛堡的城門,一貫以鐵人自居的寧遠就徹底倒下了。
而當下他又身處戰火第一線,別說先進的醫療技術,就連當時較為落后的醫療支持也沒有。
而軍隊大部分的人也都派了出去了,焦達眼下正領著五百來號人,在三泉縣以西的嘉陵江畔施工。隨時準備著決嘉陵江之水,灌虎跳峽之地,好阻斷蒙軍南下的通道。
所以寧遠就算回到金牛堡,也得繼續留下坐鎮,只要這些兵馬一天不撤過白龍江,那他也不可能先行回去養傷。
所以有病有痛的,也只能自己硬頂著。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就沒當回事,想著躺幾天也許就好了。
豈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才意識到問題沒那么簡單。從十三號晚上就開始發高燒,一直到十五號也不見好轉,還愈發的嚴重起來。
就算沒有溫度計,光憑著身體的感知,他也能料到體溫怕是不下42℃,要換作一般人根本就扛不住了。
就算曹文宏等人后來領兵返回了金牛堡,其實也是束手無措。本說去三泉和綿谷幫他請醫生,可寧遠知道自己的情況,以當下的醫療水平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加之眼下備戰警戒的的事情還不能松懈,寧遠亦不想因自己的情況影響到大局,所以索性便將他們盡數支開,除了每日的三餐著人送飯,其余的時間都是他獨自一人靜養。
但這次也著實讓寧遠意識到,他的身體還真不是鐵打的,到得十五日的深夜,這位官人已經是虛脫得渾身發冷頭痛欲裂。
而神志也開始逐漸的陷入迷糊,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只覺得靈魂猶如出竅一般,四肢百骸都不聽了使喚。
而要說他陷入了昏迷,又留有一絲清醒的神志,就這種似睡非睡之間,一種不安的情緒悄然涌上了心頭。
我這不會真的挺不過去了吧?忽然間一種壯志未酬的感受暗生,可恨沒有把克萊爾給自己的那個提包隨身攜帶,否則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危迫之境....。
唉....一想到克萊爾,寧遠心就感到了更多的惆悵與無奈。
為何她臨走的時候,還能料到我今天的局面,提前給自己備了救命的藥品??
她這只是偶然為之,還是命運的使然??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寧遠才覺得十分的無語,因為不知道為啥最近總是想起她來。
可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道十分微弱的聲音卻突然傳來。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直接與你聯系了。”
克萊爾?雖說陷于迷糊之中,寧遠還是立馬就分辨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這可是過去許多年中,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了。
我這是在做夢嗎...?
他想睜開眼睛尋覓,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掙脫這昏睡的束縛,想開口發問,但怎樣努力也是白搭。
似乎他自己,就只剩下了一絲的意識。
“你和李言孝的這次會面,很快就會被他們發覺,但你也不必過度擔心。他們也要遵循當下這個時代的規則,不會動用跨時代的先進武器對付你。所以后面無論發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謹記,他們的努力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維持和延續歷史的車輪不偏離既往的軌道,為此他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你除掉!”
這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顯得冷靜而又從容,不帶一絲的感情色彩。唯獨寧遠卻十分清楚,這的確就是克萊爾在說話。
這下要說他不是在做夢的話,任何理性的認知也無從解釋了。顯然克萊爾不可能出現在他身旁,更不會這樣冷冰冰的與他說話。
問題是,“她”講的事情,卻又太過驚悚和詭異,自己再怎樣也夢不到這種內容吧??
“本來我不該直接與你聯系,可考慮的后面的艱巨挑戰,我想你還是有必要知道更多的細節。你要記住,敵人既在外部也在內部,而且他們的強大超乎你的想象。隨后我會給你提供一些實質性的幫助,好讓你在面對他們時,不至于再如前天那樣落入被動!
真是見了鬼了...到這兒,寧遠不可能繼續相信自己還在做夢。對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這哪里是做夢能夠夢到的?
就在寧遠死命的掙扎,想要睜開眼睛坐起來的時候,忽然就感到了一陣大風在房間中穿梭,那種讓他難以忍受的極寒也隨之而來。
本來這個時候他就極度的虛弱,如此寒風來襲,就算陷入了昏迷,依然意識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
“我在桌子上給你留了兩支制劑,藍色的那支可以幫助你恢復,紅色的那支是最先進的逆轉錄基因增強劑,可以有效改善你那具落后的軀體。只是在傷沒有完全恢復以前,切記不可使用!另外裝藥劑的盒子十分重要,你也別弄丟了,后面還會用得上。”
“什......么??”
“昏迷”中的寧遠總算努力的擠出了兩個字,可眼睛依然是無法睜開,心情也復雜到了極點。
因為他已經十分篤定的意識到,這就是如假包換的克萊爾在和他說話,唯一詭異的卻是這種語氣,完全就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這不止是見了鬼了....難道我往生了...???
“在需要的時候,我還會繼續和你聯系,但也請你原諒。因為每一次的聯系都要冒不小的風險。所以非必要的事情只能你自己想辦法去解決。至于我的目的你也不用過度揣摩,我所能表達的只有一點,就是我相信你的到來,所開創出的這段歷史,才是真是的歷史!”
“克萊爾??”
寧遠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忽然間就睜開眼睛,還一下子坐了起來。
卻房間內一盞油燈昏黃,滿除了屋子的寒意與濃密的霧氣,根本就沒有克萊爾的影子。
而窗臺下的桌案上也掛滿了寒霜,一個銀色不銹鋼質地的盒子就那么靜靜的躺在桌上。
盒子上還不停的冒著白霧,從材質上一眼就能認出,這絕不會是當下這個時代的產物。
寧遠的眼睛睜的渾圓,腦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難道說,剛才還真的不是在做夢。???
一種深深的寒意涌上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