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Amy端起面前的咖啡,上下打量著江漣的樣子,瞇了瞇眼,“你長的和小秋真的很像,就像是一對雙胞胎一樣。”
江漣和李易坐在Amy對面,對Amy的自來熟不做任何反應。而Amy另一只還是抱著那只毛絨熊——自從在娃娃店的意外發生之后,Amy執意要那個毛絨熊,說是家里的那個叫“阿秋”的孩子一直很喜歡這類的東西,不愿妥協。
本來江漣也不一定非要這個,只是覺得略有點遺憾罷了,畢竟和青延送的那么像。可是Amy卻執意要“補償”一下被她“橫刀奪愛”的“小姑娘”,于是三人就這樣來到了同層的一家咖啡屋。
“……小秋那孩子啊,一直留著長發,跟你年紀差不多大,卻一直不肯讓人碰她……而且……我看你的眼睛是灰色的,如果沒記錯的話,德國好像有一個種族的人就是這樣的顏色吧?……小秋就不一樣了,那孩子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Amy的嘴巴自從坐下來就沒停過,一直在跟江漣喋喋不休的講著,李易在一旁都已經露出一副不忍直視的疲態。
突然,江漣身子一僵,一臉警覺的抬頭看著Amy,“你不能在這個地方……”
Amy的左手已經離開了咖啡的邊緣,右手死死的扣著毛絨熊的背后——拉鏈已經被拉開,毛茸茸的棉絮里藏著的是一管黑黝黝的槍支!
“為什么?”Amy覺得好笑,把槍口調轉到李易的方向,“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言外之意,是在商場里正在逛街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但絕對是道上的,什么時候你竟然會有這些婦人之仁?你們這群人不是向來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么?
不管你是誰,我的目標不是你,所以識相的話最好讓開。”
江漣毫不在意,“就算我不插手,你也贏不了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江漣的話一般,李易就那樣在Amy的逼視下從手上的包里掏出M1911,笑得一臉燦爛,“我不介意。”
“嗖——”
一聲經過了□□的悶響。
江漣漠然地看著已經被射穿了一個窟窿的毛絨熊,以及堪堪閃過的李易,還有……一瞬間從四周沖出來的雇傭兵!
給了李易一個眼神,江漣毫不留戀的離開了位置,手腕上的銀色絲帶瞬間在空中騰飛,朝著十三個傭兵的方向駛去!
而這邊,李易和Amy的戰局則顯得外行許多。
兩個人已經毫不避諱的直接讓槍管現身,但是你來我往卻是根本奈何不了對方!
突然一下站起身,單手撐桌,直接越過長方形的木桌,一個側空翻,一把奪過Amy手中的毛絨熊扔到地上,槍管還沒有抵上對方,Amy直接往后一退,子彈像不要錢的一樣朝李易的方向射去。
李易根本不避,手里的M1911也給予同樣的回擊!
“哼——”一聲悶哼,李易的面目變得痛苦萬分,冷汗直冒!被子彈的氣勢帶得往前一個踉蹌,手邊的陶瓷杯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是Amy這邊的攻擊,而是有一個一直不曾被注意的狙擊手!
江漣順著聲音抬頭,發現人離這里不算太遠,順手撿起碎了一地的陶瓷片,直接往那個方向甩去,手腕的銀絲在空中一個借力助攻——那人應聲而倒!
沒等她回過神來,李易干脆直接丟掉了手里已經沒有子彈的M1911,往Amy的方向一撲——剛才的那一槍直接打中了她的腹部,存活的可能性已經大大降低。
胳膊死死地勒住Amy的脖子,企圖讓她窒息而死!而Amy也毫不示弱,手里的槍不停地對著李易扣動著扳機!但是李易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樣的,箍在脖子上的力氣更大了。
終于,Amy因為缺氧而暈了過去,李易強忍著身上的痛意,在地上扒拉到一把不知誰掉落的槍,直接照著Amy腦袋來了一槍。
翻了個身,從Amy已經斷氣的身上滾了下來,李易仰面望著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估計體內的各種內臟大部分被射中了,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他唯一的幸運就是剛才沒有一發子彈射中心臟的,所以還能茍延殘喘幾秒鐘。
湛藍的眼睛有些微微的迷蒙,嘴角慢慢地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
李易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笑容。
“她”……不是李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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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仿佛回到了數年前的某個黃昏。
望著照片上的兩個嬰孩,仿佛都弄般的摸了摸左邊那個臉頰,李賢忽的開口,“莫青濤。”
“有什么吩咐?少爺?”莫青濤跟在后面,語氣頗為不敬。
“我說過了,叫我李賢就行。”李賢輕輕搖頭,“知道為什么把你從華國叫到這里來嗎?”
莫青濤有些錯愕,自從他來到了這里,有些人告訴了他一部分真相,可是,從來沒人告訴他為什么這里需要他。
“我需要你……等我死后,接替這個家族的族長位置。”李賢望著窗外,外面依舊白雪肆虐,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頗不平靜。
“沒興趣。”
“你母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你父親確實局內人,雖然我們對外宣稱他失蹤了,但你應該已經清楚了是他叛變了家族所以被我們除名了……但不管怎么說,你的父親和我的父親畢竟是擁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弟,所以……在這一代中,只有你和我兩個人的情況下,你別無選擇。”
“不是有你嗎?”莫青濤不解。
“小時候我就決定了……這輩子大概是不能善終了。”李賢伸手摸了摸已經垂腰的長發,“今天那位‘大人’……要回來……畢竟是我妹妹,雖然把她交出去是唯一的選擇,但是總歸還是虧欠了她。”
“那不是你的錯。”
“你知道被拋棄的滋味嗎?”李賢突然看向莫青濤,“你應該很清楚身為拋棄者的滋味……而且,我現在是家族的族長,無論是從家族的身份,還是從兄長的身份,我都對那孩子有所虧欠。”
莫青濤眼前忽而閃現出他臨走前莫青延淚眼汪汪的眼睛,不舍與不忍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頭。
李賢見他不再說話,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從位置上占了起來,“走吧……去迎接那位……大人。”
……
俄羅斯。
列寧格勒郊外。
一座雄偉壯麗的中世紀城堡在冰天雪地里靜靜佇立。
枯色的枝條在寒風的肆虐下輕輕顫動,搖曳了千年的舞姿依舊魅力不減,從亙古的寂寞,一直舞向更遠的將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條縫隙,隨即,首先引入眼簾的便是一頭柔順的銀發,緊接著,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孩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閃進屋內。
抬頭。
那雙充滿笑意的湛藍瞳孔,迅速地將整個大廳的布局盡攬眼底,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就像一把銳利的匕首,只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露出自己殺戮的一面,剩下的,就是靜靜地藏在刀鞘的黑暗中,任人們為那奢華的刀鞘贊嘆,然后再肆意尋找時機,露出見血的鋒芒。
嘴唇習慣性的向上一勾,將目光定格在那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就像個剛出去游玩回來的孩子一般,俏皮地眨了眨眼,將頭一偏,“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一句極為平淡的話在大廳里慢慢回想,一遍又一遍。
李賢情不自禁的抬頭,一瞬間忘記了森嚴的等級差別,和任何一個等待妹妹回家的哥哥一樣,帶著寵溺的神情撫上了妹妹的頭發,輕輕“□□”起來,哽咽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責備,“怎么才回來?”
但隨即,似乎意識到這樣的話有些不妥,想要改口,脫口而出確是另一番景象,“不過……回來就好。”
突然一下將妹妹擁入懷中,喉嚨有些堵塞,“歡迎回家!”
而被擁入懷中的女孩眼里先是寒光一閃,隨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遍一遍的暗示自己沒有危險之后,埋在李賢懷里的臉上慢慢掛上偽裝的神情,聲音也能迅速變幻情緒,帶著些哭腔,“嗯。我回來了。”
……
刺眼的燈光從高處刺向李賢的眼睛。
漸漸地,李賢仿佛從一個悠長的夢境中清醒過來,眼角的余光看著已經塵埃落盡的戰場,滿足的笑出聲。
然后,那雙藍色的眼睛就這樣慢慢失去了神采。
江漣走到李賢面前,和李易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呈現出死亡的灰拜讓她的大腦一陣鈍痛,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強忍著痛意合上了李賢的雙眼。
包括Amy的。
灰色的眸子不自覺的想要閉上避開這一幕,就像一個開關一樣,如潮水般的記憶突然涌了進來。
她想起了很多東西。
想起了和Amy那張臉很像的兩幅面孔。
想起了那天她是怎樣和墨流潛入他們家的。
想起了他們是怎么看著他們的血流了一地。
想起了那天是一個傍晚。
想起那天的夕陽紅的和地上的鮮血交融在一起難分彼此。
想起了在很多這樣的時候她曾殺過的許許多多的陌生的臉。
她一個都不曾忘記。
全部都在記憶的深處,現在一股腦的傾瀉出來蠶食著她本來就所剩無幾的靈魂。
然后,她想起了一個男人,她管他稱作父親的男人,把她緊緊的抱在懷里,告訴她沒什么可怕的。
她想起來她很小的時候,每天晚上她都會要父親跟她講故事。
只有這樣她才會避免噩夢的糾纏。
她終于知道了她為何會是【江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