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市某個新開張的咖啡廳。
Christopher把手里的懷表一合,確認了時間后不緊不慢地將它別到了上衣胸前,墨綠色的眼睛盯著因為剛剛的動作而微微有些顫動的咖啡平面。
黑褐色的水面淺淺的印出一抹陽光。
“果然,這種東西在倫敦還是比較少見……竟然有點不習慣。”自言自語著,Christopher淺笑。
正在這時,那杯面的亮光忽然一閃,隨即似乎是想要沖出水面一般,竟然越來越大,給人的感覺仿佛就是一絲寒意從杯面直撲而來。
低緩的鋼琴聲仍在流淌,Christopher把頭微微一偏——頓時,一把短小的森柏匕首冷不丁地出現在方才的位置。
執刀的主人明顯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料到自己的攻擊竟會被別人輕而易舉地躲開,也正是因為“意想不到”,所以動作遲緩片刻。
片刻足夠了。
執刀的手腕冷不防地被Christopher握住,來人大驚。
依舊事不關己的淺笑,望著杯里微微蕩漾著的咖啡,輕輕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嘆了口氣,“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在別人喝咖啡的時候襲擊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嗎?
而且如果鮮血一不小心撒進去,會變得很難喝呢,這個咖啡。
所以,為了不讓這咖啡變味,只好麻煩你離它遠一點了……”
說著,握住手腕的手忽的松開,根本沒有人看清Christopher接下來的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那從身后偷襲的人驀地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登著Christopher,猛地往后退了幾步,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然后“咚”的一聲倒在低聲不省人事。
Christopher不知什么時候將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取了下來,仔細拿著餐布擦拭著上面的暗紅,溫潤的聲音好不突兀,“怎么?只是死了一個同伴就龜縮在黑暗里不愿出來么?”
……
“叮——”的一聲,一陣短暫的刀劍相碰,昏暗的咖啡廳依舊是可怕的寂靜。
鮮紅的血液順著一條由斑駁的陽光映射出來的若斷而連的暗道一路向下流去,無聲無息。
誰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似乎連感覺死亡的時間都沒有,只是在一瞬間,生命就已經被這個滿面春分的少年輕而易舉的竊取。
緩緩地,耳畔響著的理查德的《星空》也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帷幕。
原來,殺人也可以殺得如此優雅;原來,死亡也可以死得如此絢麗。
Christopher輕嘆著搖著頭,抿了一口還是溫熱的咖啡,咖啡豆的醇香在鼻息間縈繞。
放下杯子,聽見門上風鈴敲響的聲音。
有人來了。
Christopher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做了個有請的手勢,“不好意思,總有一些渣滓不時會冒出來,本來挺好的氛圍也被破壞了……不過你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說著,招呼著老板過來,“你想要什么?這家的意式濃縮不錯,相信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來人徑直朝Christopher走來,步伐在聽到“意式”的時候有些停滯,不過還是很快調整過來,走到Christopher面前,拉出椅子坐下,脖子上墨綠色的礦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光澤。
“我很高興你記起來了……雖然只是這一部分……”Christopher淺笑,“Al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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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en·Rumbold。”
女人手里翻著一份羊皮紙做的資料報告,看著上面墨流的照片念出了聲,“最終你還是把資料交給了我。”
宮殿里的一切在陽光的照射下一覽無余,很難讓人想象這其實是在撒哈拉沙漠某片不知名綠洲的深處。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綠意盎然的生機,而另一邊,確實一條通往地底的悠長隧道。
除了宮殿的位置,包括隧道兩邊刻著的圖騰竟和江漣夢中的那個洞穴一模一樣!
女人抬頭,望著面前一襲黑衣的男人,發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歲月在這個男人身上竟然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四十多歲的人,時間讓他變得更加成熟、干練,以及……不可捉摸。
不過……女人忽而輕笑出聲,眼角細微的魚尾紋顯示出她的年齡也不像十年前那么年輕,有些自嘲,自己不也一樣么?
“我不知道對不對。”男人的聲音異常的平靜,“十年前我想要證明你的道路是錯的,可是就算我不認同你的道路,也并不代表我的就是正確的。
我按照我的方式培養培養出了【下一代】,但是我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哦?你想要什么?”女人眉毛微抬,神情放松,環顧四周,指著通往這里的隧道方向,“Ellsworth,你看這里——數千年的【流江】都遵循著這樣的道路,一路走來,沒有人對這條路有絲毫的懷疑,這就是【流江】的宿命,同時也是【流江】的榮耀,你告訴我我這樣錯了?
Ellsworth,你竟然還想要別的東西?你不覺得身為【流江】的你太貪心了嗎?”
“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Ellswoth冷冷地把女人的話給堵了回去,“不要拿【流江】的這一套來壓我。
如果你真的遵循的話,當初就不應該離開草原。身為【流江】的你應該最清楚,只有【墨流】和【江漣】兩個人才能繼承這個代號。”
“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分歧所在。
沒有人規定【墨流】和【江漣】必須在一起行動,一個時代只要有人繼承這兩個代號就行了。之前在一起無非就是成功率會更高一些罷了……但是現實你也看得到,【流江】即便不在一起,也能完成好各自的工作。
還有,話說回來,你對我的感情?十年前我就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你對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你以為那是愛?不,那只是你的情感錯位罷了。”
女人揚了揚眉,不打算同Ellsworth繼續這個令人不悅的話題,“十年前我們就說好了的,你按照你的方式,我按照我的方式,誰的道路正確與否,看我們的‘成果’就好了。”
“他們不是工具。”Ellsworth不贊同的搖頭,“Christina,這么多年,你對人類的偏見還是沒改。”
被稱作Christina的女人忽而笑了,“不是工具?那你告訴我,你把你培養了十幾年的‘東西’在幾個月前給他們洗腦讓他們失憶是什么意思?
構成生命的基本元素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記憶,生命基于記憶而得以存活……而你,就像給電腦刪檔一樣,就那么一下把所有的都刪掉了。”
Christina根本不給Ellsworth說話的機會,“你一直說我對人類有偏見,我不否認,人類本來就是渣滓,沒有例外……但我還好歹把人當人,雖然你不承認,但只有你,才是把人類當工具的那個人。”
Ellsworth不做聲,既不承認也不反駁,半晌才幽幽跟上一句,“他們同意了。”
根本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再做過多的糾纏,Christina嘆了口氣,“這些東西我們爭了十年也沒爭出個結果……我不在這里跟你浪費時間。
十年前可是說好的,我們的【成果】拿出了一較高下,決定出下任【流江】的同時,也是我們誰對誰錯的判斷。你卻一聲不吭的把他們的記憶刪掉了,我本以為你放棄了這盤賭局……
雖然麻煩了點,但好歹我也派人讓他們重新回憶起來身為【流江】的一切……畢竟只有同等級的對手廝殺起來才不負其榮耀之名。
而你現在——”
Christina把手中Allen的資料往桌上一攤,“卻把他們的信息給我,明擺著又來插手這件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路是錯的。”Ellsworth毫不否認,“在我找到正確的道路之前,我們的賭約還成立。”
“所以你是說把他們刪檔只是為了讓你實踐你的‘新’的、‘正確’的理念?”Christina覺得有些好笑。
Ellsworth突然靠近Christina,雙手往桌上一拍,直視Christina的眼睛,“就算我的路是錯誤的,也輪不到你來在這里指手畫腳。
我來這里的唯一目的只想警告你,不要,企圖,插手,我的,事。”
“那你還把資料給我?”Christina毫不畏懼,“我看看……Allen·Rumbold,被你找到之前是一個混跡在意大利街頭的流浪兒……還有這個女孩,沒有名字,滿月就被你抱走,因為她的家族不同意你還殺了她全家……”
Ellsworth忽而露出了一個淺笑,笑容中飽含著計謀成功的戲謔,“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按我的計劃行動?”
言罷,忽而離開了Christina,徑直朝著隧道的方向準備離去。
“你去干嘛?”
“找人。”Ellsworth毫不在意,“為了下一步計劃。”說著,聲音就消散在宮殿里,留下Christina一個人坐在那里良久的沉默。
半晌,Christina終于放肆的笑出聲,眼里慢慢的冰冷,完全沒有一絲被人利用的感覺。
她太清楚這個男人了,相反,這個男人一直都不清楚他自己。
她相信這個男人是因為對自己選擇的道路產生了疑惑于是終止了對下任【流江】的培養,可是她卻不信他因為她的插手而找到了正確的道路。這個男人一直到現在,都處于自欺欺人的狀態,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一味地走在自己認為想要的道路上。
口是心非,大概就說的是這種人吧。
根本就不用猜,他的下一步要干什么。因為,按照他的性格只會說服自己去找那個人……然后親手給他的作品以致命一擊!
他永遠都在追尋著的,其實只是脫離日常的那份“不尋常”罷了。
所以他只會做那些能讓他感到刺激和興奮的事情——無論以怎樣的名義,憑借怎樣的借口,這個男人最愛的,始終都是他自己。
Christina嘆了口氣,從一堆資料中拿出兩張人事報表,上面赫然的印著莫青延和華燁的照片!
嘴里喃喃自語,“雖然這一招有些老套,不過不可否認,眼看著對自己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的確會給人以莫大的力量……”
罷了,畢竟,她也很好奇,那兩個孩子在這樣的刺激下會變成什么樣子。
是陷得更深……還是……直接壞掉?
她很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Christina和Ellsworth這兩個人,其實在之前就已經在各種對話里面出現過一兩次了……希望大家還記得他們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