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把身上洗干凈。”墨流在江漣的示意下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出來暫時穿這個。”

阿全愣愣的點點頭，一臉不可思議的順著江漣指的方向朝浴室走去。

“我馬上回來。”墨流走到門口，交代一聲，“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江漣點頭，看著墨流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時間很快過去，等阿全穿著和他的身高嚴重不符的衣服扭捏的走出來時，江漣已經倒好一杯熱牛奶放到他面前。

阿全盯著還在冒著熱氣的牛奶，只覺得這種事情由面前這個人做出來是那么的生硬和不自然。

自己不會是在做夢吧？

阿全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夢游般的坐在沙發上。

“先說你知道的。”江漣淡淡開口。

阿全有些心虛的垂了垂頭，聲音斷斷續續的，“那個，我其實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我知道。”江漣打斷阿全的話。

剛開始見面對視的那一瞬間就知道了這個結局。盡管他極力的掩飾，但是偽裝還是太過稚嫩，根本騙不了任何人。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很直接的用行動拒絕了，反正這個也是意料之外的存在，線索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阿全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我……是前不久從人販子的一個乞討團伙里面逃出來的，不知道去哪里的時候，剛好流浪到孤兒院門口，就這樣被收留了。

因為之前的原因吧，我也不是很敢跟他們交流很深，就是怕會發生……”

阿全有些猶豫，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漣一眼，發現她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就是怕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所有人都被殺了，最后就只剩我一個……這樣的感覺，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而且這里的人都很好，都給我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但是院長奶奶和那個叫Randy的大哥哥，每次我只要遠遠的看到他們，就會有一種陰冷感……就像是又回到了原先人販子手上的時候一樣。

所以我從來都不在大哥哥來的時候出現，他到現在，估計都還沒有見過我吧。還有院長奶奶也是，也就是在剛開始見過一面，如果不是阿志還記得我的話，估計就連送飯的時候都不會記起我。”

阿全說道這里的時候苦笑了一下。

“然后我就一直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方面也算是刻意的躲避他們吧，另一方面也是想著怎么替曾經的同伴們報仇。好不容易到了昨天，終于下定決心從調查他們現在的行蹤開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事情。

不過，在偷偷溜走之前，無意間看到院長奶奶要小琪把大家都集合起來，然后叫一些不認識的人一個個的給他們紋身……

當時奶奶她就在旁邊跟其中一個陌生人聊天。

具體的我當時也沒在意，隱隱約約的好像聽到什么SIMON和什么灰色路標之類的話……”

阿全皺了皺眉頭，“大概意思好像就是什么SIMON家族是灰色路標的從屬之類的吧……再后面的我就沒有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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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墨流已經來到了云起市內最為繁華的商業街。

更為準確的是，來到了其中某個童裝柜臺面前。

“先生，請問您需要買什么樣的衣服呢？”售貨員小姐滿臉微笑的湊上前去，心里默默吐槽，“不會吧，現在的高中生，還是男生！竟然會出來買童裝？！就算給家里的小孩買也怎么想怎么奇怪啊……這種事情不應該家里的媽媽更加靠譜一點嗎？”

墨流環顧店內一周，滿目琳瑯的衣服讓他罕見的皺起了眉頭，語氣僵硬，“男裝，七歲左右。”

想了想，墨流隨手在空中比劃了個高度，“大概這么高，很瘦。”

說完便看著旁邊已經石化了的售貨員。

“……”售貨員尷尬的笑了笑，“是買給弟弟的吧？運動裝還是平時穿的……”

話沒說完，就被墨流一把打斷，“都要。”

直接無視了第一個問題。

售貨員干咳了兩聲，下意識的向后退了幾步，總覺得這個人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還有，都要是個什么意思，他家小孩難道沒有衣服穿嗎？

花錢這么不負責任，家里人也不說說……這要是自己家的小鬼，肯定回去狠狠地揍他一頓。

售貨員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推銷道，“現在的小孩子都喜歡這種比較帥氣一點的衣服呢……這件怎么樣？”

售貨員一口氣推薦了好幾款，卻發現墨流根本沒有出聲要買的意思，心里警鈴大作，“這人不會是過來找茬的吧？”

雖然這樣想著，但手上的動作依舊不敢懈怠，更加賣力的推薦起來，各種服裝類型無一幸免。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售貨員小姐的笑容無比僵硬，頭也有些發昏，但還是強撐著問道，“客人覺得那款比較合適呢？”

墨流沒有立馬應答，只是默默掏出隨身帶的□□，清冽的聲音中帶著一些無奈，“都包起來。”

“好……請您去那邊交款……”售貨員習慣性的指了收銀臺的方向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都要？！

這人腦袋不正常吧？

絕對有病吧！

家里肯定超有錢吧！

難道又是一個不知道柴米油鹽的公子哥？

售貨員覺得自己的內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在反復確認之下，一臉暈乎乎的開單子，打包……等到把墨流送出自家的店時，才從恍惚中慢慢回過神來。

自己這個月的提成，應該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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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找我們？”江漣突然開口。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周圍的人是被她殺死的情況下。

“因為……”阿全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黑白圖案，“我……在院長奶奶那里感到的那種特別不好的氣息……如果硬要拿種東西來形容的話，它給我的感覺就是黑色，然后其他人就是白色。

但是，你們兩個給我的感覺跟上面兩種都不一樣，是那種介乎于兩者之間的灰色。

雖然不像白色那樣感覺很舒服，但也不像是黑色那樣給我一種恐懼的感覺……所以我覺得……說不定可以來試試……”

“對了……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阿全突然想起了什么，莽撞的開口，小心的看著毫無反應的江漣。

在得到江漣的同意后，阿全小聲道，“你明明可以只把他們手中的槍打掉，為什么，要一開始就把他們全部打死？他們畢竟……”那么小。

最后的三個字，阿全沒敢在一聲不吭的江漣面前說出口。

他明顯的感覺到，江漣不是很想直面這個問題。

……果然，這種行為很奇怪嗎？

江漣皺了皺眉頭，完全無法理解阿全所說的話語的合理性，但是卻也無法辯駁。

在她看來，有人想殺她，那么她在沒死的情況下反殺回去是再自然不過的行為，根本就沒有探討的必要。

但是不管是面前的這個男孩也好，還是早上問的莫青延也好，似乎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這種莫名的與常人脫節的不安又讓她不時的產生自我懷疑。

“……繼續我們剛才間斷的話題，你想要什么？”江漣看著頭發還處于濕漉漉狀態的阿全，說道，“作為我們這場交易達成的前提。”

既然一時想不出，那么就不想。

江漣有種預感，這種懷疑感會在不久的將來頻繁的出現。而解決這種懷疑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自己的過去。

如果自己擁有過去的記憶的話，擁有屬于自己的價值觀來做出正確的判斷的話，也就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糾結了吧？

阿全看出了江漣的不愿，也不做過多的糾結。

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江漣的眼鏡，“……我，想要個容身之所，另外，我想讓你們教我殺人技巧——直到我把他們殺死之后！”

“你的消息還沒有達到要我教你的重要程度。”沒有明確答應，江漣只是淡淡的提出了這個觀點。

阿全咬著嘴唇，沒有回答。

氣氛在一瞬間凝固住了。

“這棟房子很空。”江漣突然開口，“只要你不影響我們，住不住隨你。但是，我們不會浪費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教你這些無聊的東西。”

阿全的眼神黯了黯，雙手緊緊的握住玻璃杯，滿臉的不甘心。

這種熟悉的表情……

江漣的內心莫名的漏了一拍。

“房子有地下室，那里是個武器庫和訓練場。”江漣繼續補充，“我說了，只要不影響我們，一切隨你。”

聽到這里，阿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熾熱的眼神讓江漣都不得不錯開視線。

真是……自己為什么會多這么一句嘴啊……

這時，大門恰好被墨流打開了。

墨流冷冷的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東西丟到阿全的懷里，不想多說一個字，“把衣服換了。”

阿全從衣服堆里掙扎出來，看著十幾套各種不同款式的衣服，默默的咽下自己的震驚。

為什么他有種未來生活堪憂的錯覺？

然后，在墨流冷冽的逼視下，阿全匆匆抱起衣服就往樓上的一排空房間那里奔去，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墨流。”江漣叫住了準備回房的墨流，“有沒有覺得，他的眼神很熟悉？”

墨流抬頭看了剛剛被阿全關上的房門，沉吟了片刻，“那已經不是屬于‘那邊’的眼神了……他已經回不去了，那邊的世界。”

“怎么樣？”阿全打開房門，扯了扯自己身上印著小狼圖案的睡衣，漲紅著臉問道。

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所以阿全的身形明顯的比一般七歲的孩子要小的很多。但是在洗完澡后不難看出在那張稚嫩的外表之下精致的五官。

江漣心不在焉的點著頭。

墨流則是無視掉這個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阿全楞了一下，良久，才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聲音也在一瞬間冷了下來，跟剛才的扭捏判若兩人，做出剛到孤兒院時，面對那群詢問自己名字的孩子時一樣的回答，“無姓，阿全。”

阿全。阿全。

真正的自己早就在那以后死掉了。

活下來，只有阿全。

自己也曾無數次無數次的想象著。

如果，自己當時能夠把那群畜生殺了的話，大家就會一個都不少的得救的吧？

明明只想……大家完完全全的逃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