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信燃看看時間,晚上9點半,雖然登門拜訪已不太禮貌,但是現在他顧不得了這些了。
高嶠的媽媽吳婉婷過來開了門,笑道:''信燃?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師娘。''季信燃跟她問好,低聲道:''高教授還沒休息吧?您別驚動他了,我只過來跟阿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吳婉婷一邊請他進門,一邊慈眉善目的打趣道:''你和阿嶠吵架了吧?我看他今天回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季信燃有點尷尬:''嗯,今天有點小誤會。''
吳婉婷抿嘴笑:''二十年前你們就這樣,如今長成大人了,也一點沒變。''
季信燃嘿嘿笑著,心里卻覺得很溫暖,很感慨。
只有這樣溫柔包容的母親,才能養出高嶠那樣飛揚恣肆卻又自信果敢的兒子。
從不壓抑自己的天性,想說什么便去說,想做什么便去做,想愛哪個女孩,就興沖沖地去愛。
他自問,他做不到。
跟吳婉婷打完招呼,季信燃熟門熟路地去二樓找高嶠。
季信燃上樓梯的聲音傳到高嶠耳中,他誤以為是自家老媽,不耐煩地喊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會兒自己吃。你跟爸先睡吧,別管我了。''
季信燃走上最后一層樓梯,出現在高嶠面前:''阿嶠,是我。''
高嶠歪在沙發上,前面的大屏電視上,一個家庭主婦正絮絮叨叨地介紹廚房清潔劑。
聽見季信燃的聲音,他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你他媽來干嗎?炫耀勝利?''
季信燃走過去關了電視:''坐下,別一驚一乍的。''
高嶠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著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季信燃點點頭:''好,我就說三句話,說完就走。''他看著高嶠的眼睛:''一,我并沒有追過蘇遙;二,我沒有用過任何手段破壞你追蘇遙;三,我承認,我喜歡上她了。''
高嶠冷笑:''現在終于承認你喜歡她了?當初我跟你說看上她了,要追她的時候,你他媽怎么不吱聲?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不是。''季信燃眼神坦蕩:''那時候我并不喜歡她。甚至,''他停頓了一下:''對她還有一些誤解和偏見。''
''我都跟你說了我看上她了,你喜歡她就不能憋著嗎?''高嶠開始蠻不講理,搖身化為熊孩子。
季信燃:''……''
高嶠瞪季信燃一眼,重新在沙發上躺下,架著兩條長腿:''你倆什么時候搞上的?''
季信燃:''……''
高嶠心情好了點:''還沒搞上?''他晃著長腿,乜斜著眼睛看著季信燃。
季信燃很是無語:''我的話說完了,我走了。''
高嶠又從沙發上蹦起來,攔在季信燃面前:''我還有話問你呢!走什么走!''
''問吧。''季信燃警告他:''不過,你提到蘇遙的時候,語氣最好放尊重點。''
''嘖嘖,護得真緊呀。說你們倆沒奸情,打死我我都不信。''高嶠酸溜溜的。
季信燃轉身就走。
高嶠趕緊拉住他:''行行行,別矯情了。我問你,蘇遙喜歡你嗎?''
季信燃沉默了一會兒,很不情愿地擠出三個字:''不喜歡。''
''哈哈!''高嶠大笑鼓掌:''遙遙好樣的!帥哥絞肉機!來一個絞一個,來一雙絞一雙,一點活路都不給!夠霸氣!''
季信燃往沙發上一坐:''這下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
高嶠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勸季信燃:''你還是早點和杜念蕙和好吧。你們倆更般配一些。遙遙這種霸氣的性子,跟我才是最配的!''
''不覺得。''
''事實擺在眼前,你是她上司,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都這樣了還產生不了感情,那只能說明她對你完全不來電!''高嶠揮動手臂,讓自己的肌肉鼓起來:''而我不一樣,遙遙她不接受我,只是因為她還不了解我的男性魅力!''
季信燃挑挑眉:''那各展神通好了。看看最后花落誰家。''
高嶠自信滿滿,伸手往季信燃肩膀上一拍:''等著喝我和遙遙的喜酒吧,小子!''
季信燃微微一笑:''下次見面,也許你就要改口叫她嫂子了。''
''開玩笑!''高嶠不滿地抗議。
''走了。再見。''季信燃朝他揮揮手,往樓梯走去。
季信燃剛把車子開出學校,收到了高嶠的微信。
微信里,高嶠咬牙切齒:''季信燃!你這陰險狡詐的家伙!你不是來跟我賠禮道歉嗎?怎么到最后,變成我們公平競爭,各自追蘇遙了!你挖得一手好坑哪!連夜過來坑我!''
季信燃笑了,專程靠邊停了車,親手給高嶠回了條微信:''叫你多讀書你不聽。現在知道智商的重要性了吧?''這句話后面,他還加了個邪魅摳鼻的表情。
高嶠一直沒回復他。
這小子只怕已經把手機砸了吧?季信燃愉快地揣測著,一腳油門,車如離弦之箭,在寬闊的馬路上疾馳而去。
……
這天晚上,蘇遙又夢見了爺爺奶奶。
同樣的荒煙蔓草,同樣的凄風苦雨,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她只看到了兩位老人蹣跚的背影。
雖然看不到臉,但蘇遙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你們去哪兒?等等我,等等我呀!''蘇遙在夢中大聲哭喊,心底莫名的憂慮和恐懼,讓她拼命地想要追上去。
可是,無論她怎么追趕,怎么哭喊,爺爺奶奶始終沒有回頭。
只有那兩個蹣跚的背影,在風雨中若隱若現,飄忽不定……
蘇遙一個抽搐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雙手緊緊攥住被角,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遙遙!遙遙!你怎么了?''葉倩穿著拖鞋從衛生間一路狂奔過來。她正好起夜上廁所,聽見了蘇遙模糊的哭喊聲。
蘇遙從床上坐起來,身上還在發抖:''沒事,剛才做了個夢。''
''噩夢?''葉倩從床頭的紙巾盒里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擦臉:''嚇到了?''
''不是。''蘇遙搖搖頭:''我夢見爺爺奶奶了。''
葉倩看她神情黯然的樣子,心里有些明白了,安慰她道:''你這陣子老夢見他們,會不會是你自我催眠的結果?因為第一次托夢的關系,你心理壓力太大,所以不由自主地給自己心理暗示……''
''不,不是的。''蘇遙打斷她的話,聲音有點哽咽了:''是我沒用,我明知道爺爺奶奶無法入土為安,但是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也想哄著季信燃和他搞好關系,拍馬屁,撒嬌發嗲,賣弄風情,我都試過的!可是我……''
蘇遙把頭埋在膝蓋,痛哭起來。
這是她心底關于家庭溫暖的最后一絲念想了,可現在,就連這念想,她也快失去了……
葉倩無言地抱住她,同樣的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上午。R&Y工作室。
杜念蕙正拿著筆細細的描畫設計圖,高嶠的電話打進來了。
''喂,阿嶠?''杜念蕙放下筆,微笑著接起電話。
高嶠:''念蕙,在干嘛呢?''
''在畫設計圖。找我有事?''
高嶠嘖嘖有聲:''說你工作狂還真沒說錯。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畫圖!''
杜念蕙心中咯噔一下,語調卻依舊輕松優雅:''火燒眉毛?什么事這么可怕?''
''你們家季信燃愛上別人了!''高嶠自以為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你馬上就要徹底沒戲了!''
杜念蕙松了口氣,輕笑起來:''哦,這個呀,我還以為怎么了呢。''
高嶠震驚了:''你別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了!''
杜念蕙聳聳肩:''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區別?一輩子還長著呢,信燃喜歡上別人,也不一定就會和她結婚,即使結了婚,也不一定就能過一輩子。marriageisalongbusiness。''
高嶠被她的理論震住了,簡直豁然開朗了:''你說對呀!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倒!念蕙,還是你透徹!''
杜念蕙:''……''
她只是想說,人心和人生都充滿了變數,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結果卻被高嶠理解成這樣子。
只能說,高嶠的腦回路太清奇了。
接完高嶠的電話,杜念蕙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十分鐘后,她吩咐助理整理材料。
拿到材料后,杜念蕙去洗手間補了妝,然后徑直開車去中盛。
藏藍細羊絨的針織衫兩側開叉,長及小腿,淺灰的闊腿褲挺括飄逸,這種上下都寬松的款式,一般人穿早就變成水桶了,可杜念蕙偏偏就能穿得時髦又干練。
杜念蕙走進季信燃辦公室時,又引起了一陣轟動。
''最近季總桃花好旺啊,上次剛來個甜心美女找他,今天又來個時髦女郎。''
''什么甜心美女呀,那是季總的妹妹!今天這個不知道是什么來頭。''
''她身上那件針織衫太別致了,我一直覺得藏藍蠻老氣的,被她一穿才知道這顏色這么干凈這么耐看。''
蘇遙看著她們在RTX上八卦,眼睛不由自主偷偷往季信燃辦公室瞟去。
杜念蕙來找季信燃干嘛?看她滿臉春風的樣子,難道季信燃和她和好了?
可惜季信燃辦公司的百葉窗拉著,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蘇遙好奇了幾秒鐘,也就把這事忘了,低頭繼續工作。
辦公室里,季信燃正在看杜念蕙帶來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