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梵塵！你給我站住！''沈諾晴叫住他，她把胳膊一伸：''把阿梨還給我。''

阿梨是個極敏感的孩子，父母之間的氣場變化，她全部都能感知到。她知道現在爸爸媽媽在吵架。

她討好般的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怯生生地遞給沈諾晴，想撫平她的怒火。

沈諾晴不接，她把阿梨往自己懷里拉。

厲梵塵抱的緊緊的，根本不讓她抱走。偏偏阿梨也很配合厲梵塵，縮在厲梵塵懷里，跟厲梵塵一起和沈諾晴對峙。

沈諾晴簡直氣壞了，她辛辛苦苦養了三年的女兒啊！現在一跟厲梵塵相認，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瞪著厲梵塵，正要開口，厲梵塵先說話了：''你晚上不是要去跟邢琰看電影嗎？今天阿梨我帶回家照顧。''

沈諾晴更氣了！厲梵塵這是想跟她搶阿梨了？他有什么資格！

''阿梨是我的女兒，誰來照顧她，由我說了算！''她對厲梵塵怒目而視：''放開阿梨！''

大路上人來人往，厲梵塵懶得跟她吵，抱著阿梨就往停車場走。

沈諾晴礙于人多，也不好跟他大吵大鬧，只好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停車場走。

停車場沒什么人，一進停車場，沈諾晴徹底爆發了。

''厲梵塵！我再說最后一遍！阿梨是我的女兒，跟你沒關系！現在，把阿梨還給我！立刻！馬上！''

厲梵塵不理她的吼叫，低下頭柔聲對阿梨說：''寶貝，你今天想不想跟爸爸回家？爸爸昨天晚上訂了很多很多玩具，現在已經已經到了，阿梨跟爸爸回家，爸爸陪你玩玩具好不好？''

阿梨看看溫言細語的厲梵塵，又看看怒氣沖沖的沈諾晴，小嘴一癟，哇的哭了起來。

看到女兒哭，沈諾晴又心疼又委屈，再也顧不得許多，她用力掰厲梵塵的胳膊，想把阿梨搶回來。

厲梵塵沒管她，只顧著低頭安慰阿梨：''阿梨乖，不要怕，媽媽心情不好，不是對阿梨發脾氣，阿梨不怕……''

現在輪到厲梵塵做好人了？沈諾晴心里火冒三丈，沖厲梵塵嚷起來：''你現在開始當好爸爸了？當初你是怎么對阿梨的？現在還有臉來裝好人！''

厲梵塵語塞。當初他是不想要阿梨，因為他以為阿梨一定會胎死腹中！

沒想到蒼天有眼，阿梨竟然這么頑強，這個小小的生命，竟然擺脫了命運的詛咒，活了下來！

哪怕她并不那么完美，那怕她是個病孩子，他已經在內心無數次感謝過上蒼！

昨天夜里，他在自己床前跪了很久很久，感謝上蒼的仁慈，感謝上蒼的垂憐，給了他一個這么漂亮的女兒。

面對沈諾晴的指責，他無話可說，只能說一句：''諾晴，對不起，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沈諾晴爆發了：''什么苦衷？到底是什么苦衷，讓你一次又一次不要我的孩子？豆豆是這樣，阿梨又是這樣！厲梵塵，你心里到底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她和他認識這么久，糾纏這么久，哪怕她和他結發為夫妻，他的內心，都不愿意為她敞開嗎？

她以為愛是坦誠和信任，而他，對她卻沒有任何坦誠和信任！他愛她嗎？他愛過她嗎？她不知道！

沈諾晴力竭聲嘶的吼叫，厲梵塵的沉默和退讓，大哭的孩子，引來了旁邊一個阿姨的注意。

她開車已經走了，又下了車，過來勸道：''你們別吵了，看看孩子都哭成什么樣了？多漂亮的孩子，太招人疼了！為了孩子，再大的矛盾也先忍忍，回家背著孩子，關上門吵，別嚇著孩子了！''

厲梵塵朝阿姨點頭致意：''謝謝提醒……''

沈諾晴這才注意到，阿梨一手拉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抱著厲梵塵的脖子，哭得頭發都汗濕了。一張漂亮的小臉上全是恐懼和驚慌。

阿姨走了，沈諾晴的怒火也消失了一大半，她抱著阿梨，輕輕地拍打她的后背，無聲地安慰她。

阿梨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清亮的大眼睛看著沈諾晴，久久地看著，小小的嘴唇顫抖著。

沈諾晴凝視著女兒的臉，阿梨這副樣子，讓她想起了她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那時候，小小的人兒躺在她的臂彎，也用這樣專注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想牢牢記住母親的臉。

''阿梨，寶貝！''眼淚一下子涌入眼眶，沈諾晴把臉貼在女兒臉上，淚水無聲的從臉頰滑落。

突然，她聽見了阿梨的聲音，小小的，柔軟的聲音：''媽媽！''

阿梨在喊她？沈諾晴做夢般抬起頭，她完全忘記了和厲梵塵吵架的事，她看著厲梵塵：''阿梨剛才叫我媽媽了？是嗎？她叫我媽媽了？''

厲梵塵也聽見了阿梨的聲音，那么嬌嫩，那么柔軟，那么愛嬌的一聲媽媽。

''是的！阿梨說話了！我們阿梨說話了！''厲梵塵臉上的驚喜，比沈諾晴只多不少。他的眼睛充滿了喜悅，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沈諾晴狂喜，她捧起阿梨的小臉，眼淚洶涌澎拜：''阿梨，你叫媽媽了對嗎？再叫一聲好不好？媽媽真喜歡聽你的聲音，寶貝，再叫一聲媽媽好嗎?''

也許是沈諾晴的反應太強烈了，阿梨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把頭埋進沈諾晴的頸窩，就在沈諾晴和厲梵塵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又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沈諾晴緊緊抱住阿梨，喜極而泣：''哎！寶貝，媽媽在，媽媽在這里！''

厲梵塵的眼眶也濕潤了。他還以為阿梨不會說話，他已經接受了阿梨是個啞巴的事實。沒想到，阿梨給了他這么大的驚喜！

阿梨開了頭，就收不住了，阿梨一直不停地喊媽媽，喊了一聲又一聲。

沈諾晴也不厭其煩地答應她，答應了一聲又一聲。

厲梵塵濕著眼眶微笑著，內心充滿了巨大的感動和喜悅。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阿梨的頭發不黑，有些發黃，但是極軟，極順，極光亮。不像沈諾晴的頭發，倒像潼潼的頭發。

厲梵塵想起沈諾晴以前說過的話，有這樣頭發的女孩，性情一定溫柔善良。

他的阿梨，是個多么柔順，多么乖巧，多么善良，多么可愛的小天使！

厲梵塵的手很大，很暖，很溫柔。

阿梨和媽媽親昵夠了，扭過頭，朝厲梵塵伸出手臂。

厲梵塵抱過女兒，在她圓圓的小臉上深深一吻：''寶貝，爸爸愛你！''

阿梨咯咯地笑了，大眼睛亮晶晶的，臉頰上兩個小小的酒窩。她用雙手撫摸著厲梵塵的臉頰，用甜軟的童音，嬌嗲嗲地喊了一聲：''爸爸！''

厲梵塵的心被幸福重重地撞擊，撞擊得他都傻了，他看著阿梨微笑的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阿梨開口叫他爸爸了！他沒想到幸福來得這么突然，來的這么快！

厲梵塵發傻的樣子，讓阿梨覺得很好玩，她揪著他的鼻子，嘟起嘴撒嬌：''爸爸！''

厲梵塵只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他猛的將阿梨抱緊，拼命地吻她的頭發，吻她小小的臉蛋：''寶貝！我的乖女兒，爸爸愛你！爸爸今天好開心！''

阿梨對他，卻沒有對沈諾晴那么慷慨。喊了兩聲爸爸就沒再喊了。不過，厲梵塵已經開心得快要傻掉了。

沈諾晴擦干眼淚，看著父女倆開心的樣子，心里又欣慰又痛苦。

剛才和厲梵塵的對話被那個阿姨打斷了，現在再接起來，氣氛也不對了。

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繼續追問厲梵塵，到底是繼續追問，還是抱起阿梨回家，留給他一個背影，她在糾結著。

為什么，為什么總要她低三下四地追問，為什么不是厲梵塵開誠布公地把自己袒露出來？

這段關系，為什么讓她這么累？

就在沈諾晴躊躇猶豫的時候，厲梵塵輕輕挽住她的腰：''諾晴，跟我回家好嗎？和阿梨一起，我們回家。''

沈諾晴看著他，只覺得灰心又失望。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肯對她說出那個該死的秘密，苦衷，什么狗屁苦衷！在他心里，他的苦衷比她重要一萬倍，比阿梨也重要一萬倍！

沈諾晴冷漠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想跟你回家。''

阿梨聽懂了父母的話，癟癟嘴又要哭。

厲梵塵急了，他放柔聲音哄她：''諾晴，那我們好好吃一頓飯行嗎？慶祝女兒今天第一次開口說話。好不好？''

沈諾晴這個人素來吃軟不吃硬，厲梵塵這么一哄，再看看女兒期待的小眼神，沈諾晴點點頭：''好。''

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厲梵塵這個人心思太重，現在的氣氛，也許他沒辦法對她開誠布公，也許，吃一頓飯，氣氛緩和下來，他會把一切都告訴她。

這件事已經變成了她的執念，這個問題一天不解決，她就一天不可能和厲梵塵重歸于好。

她不是沒有想過接納邢琰，可是，阿梨那聲爸爸，讓她的天平徹底傾斜了。

阿梨在厲梵塵懷里多驕傲多任性，多活潑多開朗啊。只有被寵愛，被心疼，被珍視，被慣壞的孩子，才能有這樣的性格。

她希望她的阿梨永遠被寵愛被珍視。希望她的阿梨永遠活潑開朗，哪怕任性刁蠻，都比怯生生的乖巧要好。

一家人默默上了車。老規矩，沈諾晴開車，阿梨不肯坐嬰兒座椅，心滿意足地坐在厲梵塵懷里。

父女二人又開始玩起你喊爸爸我回答的游戲，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