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雙眼睛卻失去了光彩。驕傲的，嫵媚的，矜持的……所有的神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沉寂，如冬日的大地。

''舒雅，我咨詢過整形領域最權威的醫生，你這種情況，做手術是可以恢復到80%的。''譚新堯輕聲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這邊都會打點好的。''

許舒雅低頭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有錢。新堯，你猜怎么著？厲梵塵給我的賬戶打了一百萬美金。''

譚新堯愣了一下，許舒雅的眼睛突然濕潤了：''他一直不知道，其實這輩子我真正愛過的男人，只有他一個。''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許舒雅看著遠方凋零的樹葉：''新堯，我想離開A市，到山里住一陣子。嘉嘉我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會好好待他的。''

譚新堯心頭一震：''舒雅，你要到哪里去？''

許舒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拉過嘉嘉的手：''嘉嘉，有一件事媽咪一直沒有跟你說。譚叔叔，是你的爸爸。是你的親爸爸。''

嘉嘉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他眨眨眼睛：''媽咪，不可以有兩個爸爸嗎？''

譚叔叔對他很好，可他還是會經常想念另一個爸爸。

怕傷害到孩子的心靈，譚新堯趕緊插話道：''當然可以。嘉嘉，我和厲叔叔都是你的爸爸。厲叔叔也很愛你的。''

''嗯！''嘉嘉開心的點點頭。

看著嘉嘉的笑容，許舒雅心里稍微輕松了一點。她蹲下身，伸手緩緩摘下口罩：''嘉嘉，你不是要看媽咪的臉嗎？現在我給你看，不要被嚇到哦。''

口罩被摘下的瞬間，譚新堯轉開了視線。

他不愿意看到許舒雅有一張傷痕累累的臉。雖然已經不愛了，可他還是會難過。

他說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有遺憾，也有輕松和釋然。

意將自己毀容的臉展示在他面前，他明白，許舒雅終于看透了，放下了。前塵往事，愛恨情仇，都一筆勾銷了。

出乎許舒雅意料之外，嘉嘉雖然吃了一驚，并沒有害怕或者尖叫。

他偎進許舒雅懷里，用手指輕輕摸了摸下巴上扭曲的皮膚：''媽咪，還疼嗎？''

''不疼了。''許舒雅微笑了一下，笑容牽扯著疤痕，顯得有幾分猙獰。

她意識到這一點，趕快伸手去遮擋，害怕會嚇到嘉嘉。

嘉嘉拉開她的手，將嫩嫩的小臉蛋湊了過去，在她的疤痕上重重親了一下：''媽咪，如果還疼，我親一下就不會疼了。''

許舒雅心里酸痛不已。她托起嘉嘉的臉，深深凝望著他的眼睛：''嘉嘉，你看清了嗎？媽咪的臉，你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媽咪，我喜歡你。''嘉嘉的小手緊緊揪住她的衣襟，似乎害怕她突然離去。

''媽咪也愛你。''許舒雅在孩子額頭印下一個吻，眼淚決堤般涌出。

她的名聲已經徹底臭了，嘉嘉跟著她不會有前途的。譚家才是嘉嘉最好的歸宿。

她的歸宿，是深山之中的寺廟。青燈古佛，她愿意長伴終生。

如果罪孽可以洗清，她愿意用自己的消失，換來嘉嘉的一世無憂。

秋風吹了滿地的落葉，隨著人們的腳步，發出細碎的聲響。嘉嘉一手牽著許舒雅，一手牽著譚新堯，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天真的說著，笑著。孩子的笑聲傳的很遠，任誰見了，都會以為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街口對面的車里，厲梵塵正在等紅燈。無意中一個側頭，正好看到了一家三口的畫面，他輕輕拉拉副駕上沈諾晴的手，示意她往外看。

''許舒雅和譚新堯在一起了？''沈諾晴也微笑著：''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孩子，是最幸福的。真為嘉嘉開心。''

''嗯。嘉嘉笑起來真是可愛。''厲梵塵看著嘉嘉的笑臉，嘴角也有了溫暖的弧度。

''梵塵，你也很可愛。''沈諾晴突然道。

''哦？''厲梵塵詫異的挑挑眉，不明白沈諾晴怎么突然開始夸他了。

沈諾晴看著厲梵塵的臉，心中驕傲萬分。這就是她的男人，心胸豁達，拿得起放得下，做事果斷堅決，內心深處又存了莫大的慈悲與善良。

''可愛就是可愛嘛，你問那么多干嘛！''沈諾晴不準備正面回答厲梵塵的問題，她可不想把他慣壞了。

''那可愛在哪里，你總要舉幾個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吧？''厲梵塵窮追不舍，不聽到贊美誓不罷休。

''人帥，有錢。所以可愛。懂了吧？''沈諾晴隨口敷衍他。

''難道就這兩條？我以為至少還有第三條……''

''第三條？''沈諾晴很好奇。

厲梵塵湊到她耳邊曖昧低語：''性能力強。''

''不要臉！''沈諾晴紅了臉：''綠燈了，還不趕快開車！''

車子一路向前，車中二人你儂我儂，幸福灑了一路。

……

12月7日，A市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

快到2點鐘，沈諾晴關了電腦，拿了包包，又拎上禮品盒，準備下班了。今天是厲老爺子的生日，她特意請了半天假，和厲梵塵一起去厲家為老爺子慶生。

''諾晴姐，不好了！優品那邊出事了！''下屬蔡靜腳步匆匆地沖進辦公室里，見沈諾晴正在往外走，呆了一呆：''你要出去？''

''嗯。''沈諾晴看她腦門都在冒汗，趕緊問道：''優品那邊怎么了？''

''我們幫他們做的地鐵投放廣告出問題了，那個二維碼掃了之后鏈接到一個色情網站！''蔡靜的聲音都有點發抖。

沈諾晴也急了：''怎么會這樣？事先不是檢查過很多遍了嗎？''

最近文化產業掃黃打非正如火如荼，奧丁投放的廣告鏈接到色情網站……沈諾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定是張亞男搞的鬼！最后的復核是他做的！他太缺德了，離職前竟然這樣黑我們！''蔡靜憤憤不平道，優品的CASE她是直接責任人，這件事如果持續發酵下去，奧丁肯定會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

''先別說這些了，趕快聯系地鐵公司，先把廣告撤下來。這次的廣告投放了12個省市，你拿上名單和相關資料，我給優品接口人打電話說明一下情況，我們部門的所有人馬上到會議室開個短會。''

沈諾晴來不及多想，放下手中的禮品和包包，抓起了電話。

優品的負責人也剛知道這個消息，語氣非常糟糕：''沈主管，這件事我們前前后后溝通過很多次，現在出了這樣的問題，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真的很抱歉，確實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我們現在已經開始聯系地鐵公司，第一步先撤掉廣告，第二步，會采取有效的措施消除社會不良影響。對貴公司造成的損失，我們一定會承擔相應的責任！''沈諾晴連聲道歉，對方的憤怒和窩火，她能理解。

現在是跟時間賽跑的時候，廣告多投放一秒鐘，掃到色情鏈接的人就會成倍增長。跟優品的人溝通之后，沈諾晴就趕緊往會議室走。

奧丁樓下，厲梵塵坐在車里，盯著大樓的出口處。跟諾晴約好了兩點鐘他過來接她。

大樓出口處有人進出，但都不是沈諾晴。

厲梵塵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已經兩點十五了。這丫頭不會又工作得忘了時間吧？

厲梵塵看看飄舞的雪花，心里有點郁悶。雪越下越大，山路只怕更不好走了。

等到兩點半，厲梵塵撥了沈諾晴的電話。

''傻丫頭，該下班了。''厲梵塵提醒她。

''啊！梵塵！''沈諾晴的聲音充滿了懊惱：''對不起！公司突然有緊急狀況，我現在還脫不開身。剛才太急了，忘記打電話跟你說了。''

厲梵塵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他很欣賞獨立自強的女性，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個工作狂啊。

''那你大概要多久？我等你。''厲梵塵的聲音還是那么溫和。

沈諾晴急匆匆道：''我這邊還有些工作沒安排好，至少還要一個小時。梵塵，要不你先過去，回頭我打車過來？''

沈諾晴心里也很郁悶，今天是她以厲梵塵女友的身份第一次登厲家的門，厲家大房二房都去了，就連白薇都挺著大肚子去了，結果她這邊偏偏出了這么一檔子事！

''我等你。這么大的雪，你一個人打車過去我不放心。''厲梵塵安慰她：''你別急，先把最緊急的事情做完。''

''好，我一定盡快下來。''沈諾晴掛了電話，腦門也開始冒汗了。

幸好手下的員工還比較給力，會議開完了，事情的處理步驟也清晰了，沈諾晴安排好人手，終于松了口氣。

匆匆拎上禮盒和包，沈諾晴跟下屬又叮囑了幾句，才趕緊下了樓。

已經四點多了，冬天的天黑得早，又遇上大雪，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在大樓門口遠遠看見厲梵塵的車，沈諾晴心里愧疚得要命。拎著東西就往車邊飛奔，完全不顧自己正穿著細高跟。

沒跑幾步，厲梵塵從車里下來了，跑得比她還快。

他人高腿長，沒幾下就跑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順勢接過她手里的一堆東西，厲梵塵的語氣有點責怪：''跑這么急干什么？一會兒扭了腳，我可不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