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新堯又是一驚。許舒雅給他打過電話，和他對過供詞，如果厲梵塵問起，就說只是酒后意外。而且只是一次純粹的性關系，不摻雜任何感情因素。
''不……我和舒雅……''譚新堯艱難地思考著措辭：''那只是意外，梵塵，我和舒雅……''
他說不下去了，當著厲梵塵的面撒謊，他到底還是做不出來。
''你愛了她很多年吧？''厲梵塵淡淡開口：''我在祖宅翻過老照片，十幾歲的時候，你看她的眼神，就充滿愛意。''
''我……''譚新堯被厲梵塵逼到了墻角，索性承認了：''對，我是愛她，愛了她很多年！
''你如果真的愛她，就不會在事情敗露后縮在背后，讓她一個女人來承受所有的壓力！''厲梵塵倏然扭頭，一雙幽暗的眸子犀利如刀：''我沒看到你為她做過什么，十幾歲的時候，你沒有狂熱地追求過她。她嫁人了，你卻因為一次酒后沖動就盲目地占有了她。你甚至，連安全措施都沒有做！''
厲梵塵的話，讓譚新堯一下子激動起來：''是！我是懦夫！我無能！我連自己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厲梵塵，你站著說話當然不腰疼！當初，如果不是你和沈諾晴亂搞，舒雅會去買醉嗎，會找我訴苦嗎？你才是始作俑者，你才是罪魁禍首！是的，我愛舒雅！但我知道她從來沒愛過我！她愛的只有你一個！我知道！所以我從來不敢打擾她，我默默的站在遠處，看著她把心剜出來送給你，看著她歡天喜地嫁給你！我什么都不敢說，我什么都不能說，因為她愛的不是我！''
他頹然跌回沙發，用雙手緊緊抱住頭，嗚咽起來：''我想過要跟你坦白，我愿意娶她，可她攔著不讓！她說想白頭到老的人是你！我有什么辦法？我又有什么辦法啊！''
提及往事，厲梵塵頓時語塞。無論是誰錯的更多，這樁婚姻，他對許舒雅確實有虧欠--他確實在婚內對沈諾晴動了心。
二人沉默良久，譚新堯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道個歉。那晚，是我引誘的舒雅。她沒有錯。她對你，從來癡心不改。梵塵，請你給她一個機會。''譚新堯紅著眼眶道：''如果你不想再看到嘉嘉，我很樂意接他回譚家。只求你善待舒雅。''
''是否善待舒雅，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不用操心。至于嘉嘉，我希望你能多和他相處，等舒雅的傷徹底痊愈之后，我會和她分居，這段時間，我希望你能經常看看嘉嘉，和他培養感情。''厲梵塵淡淡道：''等我和舒雅離婚的時候，我希望嘉嘉能順利接受你才是他爸爸這件事。''
''你鐵了心要離婚？沈諾晴有什么好？你車禍了，失憶了，天打雷劈都放不下她？！''譚新堯幾乎吼了出來。
他可憐自己，更可憐許舒雅。他和舒雅，是真正的同病相憐，他們都是不被愛的棄兒。
''對。我放不下她，我鐵了心要離婚。這樣糾纏下去，對我，對舒雅，對嘉嘉都不公平。''厲梵塵站起身來：''新堯，多陪陪嘉嘉。他是你的親骨肉。''
說完，他朝門邊走去，在拉開門的瞬間，又回頭看譚新堯一眼：''嘉嘉是個好孩子，新堯，拜托了。''
一句''拜托了''，讓譚新堯心如刀絞。錯了，一切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其實厲梵塵說的很對，他從來沒為舒雅做過什么，那些廉價的暗戀和安慰，那些肉體的歡愉和交纏，都是穿腸的毒藥，要他用余生來贖罪！
不知坐了多久，扔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許舒雅打電話過來了。
譚新堯盯著屏幕上許舒雅含笑的頭像，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接起電話。
''喂，新堯，你今天跟梵塵說什么了？他的臉色很冷淡。''許舒雅試探的問道，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小心翼翼的。
''我跟他道歉了。他讓我多接近嘉嘉，多和他相處。''
''他還是要離婚對嗎？''許舒雅的聲音尖利起來。
''對。他的態度非常堅決。''譚新堯深吸一口氣：''舒雅，離婚吧。嫁給我，我會對你好的，你，我，還有嘉嘉，我們一家三口，可以過得很幸福。''
他的手在顫抖，屏息等著許舒雅的回答。
''新堯，我們能不能說點有意義的話題？''許舒雅不耐煩地嘆氣：''唉！現在你該做的，是勸厲梵塵不要和我離婚！而不是急吼吼跑來向我求婚！''
''你不愿嫁給我，對嗎？''譚新堯機械地追問了一句。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次，其實他很清楚許舒雅的答案。
''對！''許舒雅的語氣更加不耐煩了。
譚新堯凄涼一笑：''好。我明白了。舒雅，以后我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你再也不用心煩，不用苦惱了。''
手心的溫度一點點消失，譚新堯冷到了心坎里。
''你什么意思？''許舒雅察覺到譚新堯的不對勁：''你是要跟我絕交嗎？在跟我鬧脾氣？''
一向百依百順的備胎譚新堯，竟然敢跟她鬧脾氣？
''不是。只是，熱情耗盡了。''譚新堯覺得很累：''舒雅，我的熱情已經耗盡了。我不愛你了。''
聽見譚新堯疲憊的道白，許舒雅想笑，眼中卻有了淚意：''你不愛我了？就這樣隨隨便便就說不愛我了？譚新堯，你的愛是水龍頭嗎？說開就開，說關就關？''
譚新堯聽著她的聲音，沒有吭聲。
許舒雅哭出聲來：''譚新堯！你這個混蛋！你竟敢說不愛我！你竟敢拋棄我！''
''以后，如果沒什么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譚新堯苦澀一笑：''舒雅，保重。''
''譚新堯你……''許舒雅還沒說完，電話已經斷了，黑暗中，只聽見一串刺耳的忙音。
許舒雅呆呆的看著手機，半晌，才猛的撲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痛哭起來。她從來沒想到，被譚新堯拋棄的滋味，竟也這么難受。
這些天，許舒雅一直懨懨的，一場秋雨，她又生病了。
……
''爸爸，明天的運動會，你陪我去好不好？''嘉嘉拉著厲梵塵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滿渴望：''媽媽生病了，你陪我還不好？''
''好。''厲梵塵點頭，摸摸嘉嘉的小臉：''今天，你還可以坐爸爸的車去幼兒園。''
''耶！太好了！爸爸送我去幼兒園啦！''嘉嘉歡呼起來。平時都是許舒雅和保姆送他去幼兒園。爸爸太忙了。
許舒雅躺在床上，聽著嘉嘉的歡呼，心里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這幾天，她腦中反反復復回響著譚新堯那句話：''舒雅，我的熱情已經耗盡了。我不愛你了。''
十幾年的時光，她早就習慣了身邊有個默默等待的譚新堯，她跌倒的時候，受傷的時候，心里也是有底氣的。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在等她。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躲進去取暖。
可是，他卻說他不愛她了。他不要她了。
纏綿病床，她想得最多的，竟然是離婚。厲梵塵負了她，她也讓他昏迷三年，一身病痛，喪失了全部記憶。她和他，算是兩清了。
譚新堯說''你，我，還有嘉嘉，我們一家三口，可以過得很幸福。''也許，他說的是對的。
許舒雅昏昏沉沉的想著，直到保姆把電話遞了過來：''夫人，你的電話。''
許舒雅接起電話，羅向蕙的聲音傳了過來：''舒雅，你的病好些沒？我跟你爸過來看看你？''
''不用了，沒什么大事，就是感冒而已。今天降溫了怪冷的，你們也別折騰了。等我病好了，我帶嘉嘉回去住幾天。''
''你和梵塵和好了沒有？他沒再提離婚的事吧？''羅向蕙關心地問道。
許舒雅笑笑，媽媽還以為她和厲梵塵真是尋常的夫妻拌嘴呢，她哪里知道，人家是鐵了心要離婚了！外面早就有人等著了，只等他一離婚，就要雙宿雙飛呢！
''怎么不說話了？還沒和好？還在鬧？''羅向蕙有點急了：''舒雅，叫我說，這事確實是你做的不對，養了個兒子不是自己的種，換哪個男人都受不了！厲梵塵沒起訴離婚，已經是給了我們面子了。你把姿態放低點，多撒撒嬌，裝裝可憐，男人都吃這一套！''
''媽，你別說了。''許舒雅聽不進去：''低三下四的話我都說遍了，他死活不松口，我有什么辦法？''
羅向蕙也愁得不行：''那怎么辦？''
''我想通了，離婚就離婚。''許舒雅咬咬牙：''這樣過下去也沒什么意思。嘉嘉跟著親爹，肯定更幸福。''
''你說什么？你是想離了婚去找那個譚新堯？''羅向蕙的聲音猛地拔高了八度：''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那個譚新堯能跟厲梵塵相提并論嗎？論長相論家世論才識，譚新堯哪點比得上厲梵塵？再說譚家上上下下都已經認定蔣安安了，你現在插進去算什么？就算你二婚進了譚家的門，蔣家肯定會把你和譚新堯的事挖個底朝天，到時候你怎么做人？嘉嘉怎么做人？''
許舒雅哭了起來：''媽，我好累，我心里苦。''
''有什么好苦的？厲梵塵現在奪回了靂霆，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熬過這段時間，想辦法懷上，給他生個一兒半女，厲太太的身份就坐穩了。''